《双向出轨》第53章


所谓污点,无论怎么漂白,依然刺目,除非重新跳到染缸里。
她在这间旅行社干了有一年,这是她三年来第一份正式工作,她很珍惜。就这样被辞退,她还是心有不甘,甚至有些愤怒。不过她也清楚,尊严、情感于她,都抵不过柴米油盐,于她都是奢侈品,只能偶尔感怀,却不能较真。
车站后面的餐馆已经渐渐热闹起来,闻不到香气,在冬日里却有一种热力拉扯着行人。陈恬跺着脚躲在站台后面避风,鬓角的碎发落下几丝,被风刮至眼前,她双手抱着东西腾不出来,只能用肩膀蹭蹭额头,是不是探出头,注意停靠的车辆。她手上没戴手套,冻得发木,肚子空空的,很想吃碗热面条,她转头瞟一圈身后的商铺,日本料理,韩国拉面,港式茶点,最寒碜的就是味千拉面了,她没多想转回头,又跺跺脚,好像这样就多些暖意。
她包里揣着三个月工资,只有基本工资,总共五千出头,房租1200、水电煤气300,生活费1500,还有前段时间刚报名的英语培训班也快要交学费了,又是一大笔开支,林林总总一刨开,就所剩无几了。想到这些,她突然没了食欲,马上就要过年了,她们母女两个加一个小丙,花不了多少置办年货,但总要给孩子买身过年的新衣服,又是一笔开销,加上她账上的存款,顶多也只能支撑她们过完年再过两个月,手上一点钱,还是要紧着点,一碗十八块的面条,是极大的奢侈了。
陈恬突然想到,她给万小英垫上的医药费还没有报销呢!两千块,可不能就这么算了,站上来了一辆七十一路,她没有上去,匆匆折回公司,也不知道要不要得到。
醒梦
江户就算是在寒冬腊月,也依然是阳光充沛,就算冷冽入骨,心情总是明媚的。
到年关了,工作不好找,除了商场的促销还在招人,有些单位都忙着做年终总结,有的已经提前放假了。
跑了三天,画廊,旅行社,只要是招人的,陈恬都投了简历,却只有一家卖海带的促销联系了她。骑驴找驴,干着工作找工作,手头有进账,她踏实一些。超市促销活不重,就是一天从早站到晚,好在加上提成,每天能挣一百来块,离过年还有小半个月,一个月的生活费解决了,陈恬心里还是很美的。
这两天她有些魂不守舍,心悬在半空,像在期待,又像担忧。
她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梦见傅令了,那天却在深睡眠的梦境里碰见了他。梦里在他家老房子,黄昏熏暗的空间,只有一点点腥红,是他手上夹着的香烟,明灭的烟头,只能照亮他两节指骨。她惊讶:“你怎么抽烟啊,不要命了!”他藏在背光处,奇怪的是面孔却清晰到棱角毕现,过了很久,他也不说话,也不动一下,在她有些着急的时候,他终于不带感情地看着她,梦里的她竟能切切实实地体会心跳加速的慌乱。他说:“田七,你害了我们的孩子!”她张着嘴巴,用力撕扯喉咙,却怎么也发不了声,只能急切地摇着头,想要解释,在这一瞬间,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竟坐在地板上,脚边一滩粘稠的暗红,雪白的棉袜浸在浓腻的血浆里,拔不出来。
梦醒了,睁眼是比梦里还要暗。她一摸脸颊,满脸的泪。
梦里她是田七,现实她是陈恬,不用对过去负责。
月光冷清却不吝啬,微微的一点点亮洒进屋里。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模模糊糊能辨出屋里家具的轮廓。她抽了抽鼻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动手在身旁摸一摸,小丙就在她旁边,隔她一点距离,小小的身体有一半露在被子外面。她撑起身体小心捞过孩子绵软的身体,给他掖紧被角,他一只小胳膊露在外面冰凉冰凉,这孩子睡觉从来都不老实。她把他的胳膊捂进怀里暖着,冰冷的触感竟让她觉得踏实,这一刻,梦里蔓延的血液才渐渐从她脑海里褪去。
“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你不能怪我。”她轻不可闻地吐出几句话,低若蚊蚋一般的呢喃。在梦里她无法开口,现在终于得以出口,却没有丝毫轻松。
很久没有梦到傅令了,尽管是如此森冷的梦境,如此冰冷的对话,她在这凌晨空寂的夜晚,才发现,即便这样,她也还是怀恋。即便是梦中毫无感情的傅令,他仍唤她田七,她要还是田七,该多好。她遗憾梦里没能拥抱傅令,没能互相取暖。只有在月色低垂的深夜,在梦中,她才敢悄悄做一回田七,才敢脱下陈恬的面具,才敢回忆,才敢想念。不过这样放肆的梦,也是极少的。
黑夜让她放松,在全世界还在沉睡的时候,白天还没有到来之前,前路还有希望,像是躲在母亲子宫里,安全柔软。这一定是时空分化的异次元,分秒间过滤成千上万的肮脏,也许并没有滤掉,只是用它强大的保护色柔和了面目狰狞锐利的轮廓,也是一种包容吧。如此囫囵的黑暗,她连自己都辨认不清,正是这种失焦一样短暂的假盲,让她看不见绝望,反生奢望。这一刻,她的心是绿波中的火球,温存,火热。
如果傅令来找她,如果他还爱她,也许他们还有希望。作为田七,希望只能在午夜梦回偶尔婉转低垂,白昼的日光照不进黑暗。
也许就是这个梦,她这几天总想到傅令,她以为他会找她,她是抱着这样的希望,也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心愿,如果他找她,她会很开心,至少他没有忘记她。如果他真来找她,能怎么样?他混得风生水起,她穷困潦倒,没有值得炫耀的,见面还不如不见,自讨没趣。可是奢念,从来不是人心能够操控的,只能任它起,任它落。
几天过去,她都有些恍惚,几天自我挣扎自我嘲弄,没想到等来的竟是秦青青。
下班时间,超市生意的高峰时期,门口的购物车都没有了,只有一两辆掉了滑轮的孤零零地被遗弃角落。超市广播里放着吉祥喜庆的调子,时不时插播限时抢购的提醒,就连超市门外也听得见,春节还没来,过节的气氛已经预备上了。自助存包不够用,工作人员忙碌地替顾客封口袋,印有超市名称的红色胶带“刺啦”一声撕开,绕着口袋一圈闹闹贴住。空荡荡的车子推进去,满当当地推出来。每个人大包小包地出来,穿着厚厚的冬衣,围巾帽檐遮住脸孔,却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的热力,生活的激情。
和秦青青约在超市门口见面,陈恬缩着脖子躲在柱子后面挡风,昨天意外接到秦青青电话,说要来江户见她,没有等来秦青青,倒是陈树怀来兴师问罪了。
“你怎么回事?我打电话到旅行社,他们说你被辞退了!”陈树怀两片厚厚的眼睛都散射不了他眼睛里尖锐的光芒。
在陈树怀跟前,陈恬总觉得自己是犯错的小学生,而陈树怀就是教导主任,她总是心有戚戚,“公司知道我以前的事儿,所以……”
“怎么会知道呢?你告诉别人了?给你说过,这种事是什么光彩的,丑事能到处说吗?”陈树怀一跺脚,语气更加严厉。
“我没有跟别人说。”陈恬皱眉,就像她过去总爱挑战老师一样,此刻她心里的叛逆因子又开始作祟了。
“没跟别人说,公司怎么会知道?我说你们女人就是喜欢姐姐妹妹的扎堆,亲姐妹都有捅你后脊梁的时候,有利益冲突的人能交心吗?”陈树怀越说越生气,声音也逐渐提高,超市门前来来往往的人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么好的单位,就被你搞砸了,我当初费了多大劲儿才把你弄进去,你是一点不珍惜,这下好,年终奖、春节劳保,你一样也捞不着。”
陈恬压着怒火,语气还平静:“工作已经没有了,你要我怎么样?再找一份呗。”
“再找一份?说得轻巧,你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陈树怀斯文的表象裂开,满脸讽刺。
“那你说我什么情况?陈树怀,你在学校教训学生还不够过瘾,还要在我身上找优越感?”被挖了伤疤,陈恬心里辣辣地疼,她犯过错,注定要被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别人她可以一笑置之,偏偏还是这个口口声声说要和她结婚的男人,每次发生口角,就拿她的过去数落她,一次次乐此不疲地撕烂她的伤疤。她早就习惯陈树怀这样小气不肯吃半点亏的男人,但并不见得每次她都得忍着。
“你有没有点良心,我这是教训你吗?我是为你好!”陈树怀的手指快要戳到陈恬的鼻尖了。
陈恬不躲闪,神色厌恶,口气还是平缓的:“陈老师,说完没有?我朋友来了,能给腾个地儿吗?”
陈树怀正想说什么,就见一穿着玫红大衣,长相妖艳的女人乐呵呵地插到他和陈恬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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