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瑟如兰云上景》第93章


入夜,户外早已是一片皑皑月光,如轻烟流纱,垂泻在广袤大地。
花房玻璃清亮透明,亮如白昼。墨月租房里的盆景,早就搬过来了。疏落有致的排在花房,他又让园艺林送来不少花卉,才让花房不显得空荡。古尚云痴痴站在花房里,眼前浮现墨月蹲在月光里闻花的样子。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枝叶随着玻璃窗吹进来的风,轻轻摇曳,空气里浮着若有若无的菊花香。
思念,总容易让人陷入回忆。无论何处,无论何时。
他每走到她站过的地方,坐过的地方就会想起她说过的话,做过的动作和表情。
耳边回荡着他们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和年少时的对话。
——尚云哥,你知道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是什么吗?
——最浪漫的事?干嘛问这个?
——今天听了一首歌,有点感动,随口问问呗!
——月儿,那你说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当然是……不告诉你,我保密!
她保密。然而不久后,他却在无意中看到了她的日记——人生最浪漫不过是在我想你的时候,你也正在想我。
月儿,此时,你正在想我吗?
睁开眼睛,眼睫一片湿润。
慢慢走回房里,他推开她的房间门。
他已经习惯一回家就来她房间里呆一呆,然而,每次进来都能感觉到她的气息比上次来时更淡了。
于是,他吩咐吴婶,在墨月回来之前不要再来这间房打扫卫生。
桌上放着的东西,是破手提包里取出来的。
有身份证,信用卡之类的证件,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礼盒,他轻轻打开,原来是一条领带。
他嘴角微微勾起,指腹轻轻摩娑领带。过了一会,又放回了礼盒里。
身份证上的她,淡淡的笑容,削瘦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
他叹息一声,拉开抽屉,把东西都放进抽屉里。
抽屉里一本画稿吸引了他的注意,因为封面上正是他的背影。
他怔了一下,拿出画稿,一张张翻阅。每看一张,嘴角噙着的笑更深一层,眼底漾着的幸福更多一点。看着这些画稿,才知道这十年来,她的思念之苦一点都不比他的少。
有一张,是最近才画的。周围是堵塞的车流,天空下着雨,四周雨雾朦胧,他的背影,在人行道上尤其坚决。
画的一角,有她加注的文字:“思念从不拘任何形式,任何时间。它有时出现在夜深人静的梦境里,有时藏在人群喧嚣的怔忡中,有时发生在你转身那一瞬间……”
他怔怔出神。记起画里面的场景正是那次相约在帝罗咖啡见面时发生的事。
他以为出车祸的人是她,当看到她如落汤鸡一样站在对面时,他悬着的心落了地,却转身走了。当初要是看穿她深藏地爱,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走过去抱住她。只是,他们之间,注定了要经受那些曲折磨难。
最后一张,也是唯一一张不画他的背影的画,画题叫《空等》。空灵如薄雾般地阳光照着咖啡屋的落地窗,窗外是白色曼陀罗和漫爬的绿藤,依窗而坐的是一位清秀女子,眉尖笼着淡淡忧伤,视线落在对面空着的椅子上,桌上的咖啡杯空了,杯柄在桌面上投下阴影,与实物正好拼凑成“心”。
旁边细细一行字:“世界上最苦的,不是咖啡。而是,你用漫长岁月等待的人,他却不知道你正在等他。”
“傻月儿。”古尚云苦涩一笑,小心翼翼合上画稿。
第五十九章 揭密往事
杨丽站在窗边,心事重重。
天气跟她的心情一样,黑压压的浮云压在天边,闲云也渐渐靠拢。看来,一场暴风雨是避不掉了。
她关紧窗户,慢慢坐回病床。
敲门声有节奏地响了三次,一个干炼的女子出现在病房。“总监,您还好吗?”
杨丽眼前一亮,“水灵,你怎么来了?”水灵人如其名,真正是水灵灵的美女。她是杨丽亲手培养出来的助理,因为工作出色,能独挡一面,便调去元仕集团上海分公司升职做设计部总监。
水灵把手上的花放在床头柜上,说道:“总公司这边设计部张经理辞职了,总监又病倒了,设计部的职员也没一个得力的。蓝董事长调我来总公司暂时接管设计部工作,等您身体康复了,我再回上海。”
“哦,原来是这样。”杨丽神色黯然,不无担忧:“现在公司里怎么样?”
“情况不太乐观。不过杨总监别太担心,元仕经历了这么多风雨,不是一点小波折就能难倒的。”水灵四两拨千斤地安慰着她,给她盖好被子。“总监,天气凉了,你可得保重身体。”
“水灵啊,我一看到你,心里就踏实多了。”杨丽叹息道:“最近烦心事太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竺那丫头已经好多天没见人了,来无踪去无影,什么事都不跟我讲,像个谜一样。”
水灵脸色微变,低声道:“总监,如果我做错事,您会怪我吗?”
“怎么这么问?”
水灵坦白道:“我犯了个大错误,这次除了来总公司上班,也是想当面道歉的。”
“傻丫头,是人总会犯错的,你做事一向有分寸,就算错了也不是你希望看到的。”杨丽微微一笑,信任之情溢于言表。“说说看,是什么事?”
“总监这么信任我,我更加惭愧了。不过,这件事我还是等总监病好了再说也不迟……”
“水灵,你是知道我这性子的,经不起吊胃口,你可不能这样折腾我。”杨丽笑。
水灵犹豫一下,忐忑道:“秦小竺只怕不是您的女儿。”
“什么?”杨丽愣住了。
“总监不觉得秦小竺这女儿认得太过顺利了吗?我太疏忽大意,才让人有机可乘了。”
杨丽头都要炸了:“水灵,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接到您的指令,我在上海请了一家侦察公司帮我查秦小竺的背景,结果查出秦小竺就是您失散二十五年的女儿。后来想着这事顺利得离谱,心里总觉得没着没落的。于是,我亲自去了一趟证人家里,已经人去楼空。我问他们的邻居,他们邻居说那人是刚搬过来半个月的,没人熟悉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可是之前侦察公司给的资料是说,此人自车祸出事后,一直随儿子长住于上海,并且安户落业,怎么可能是临时租房呢?”
“那到底是侦察公司的资料弄错了,还是找错了人?”杨丽插问。
“当时我也不知道,就去找了之前负责我这案子的侦察公司,那个侦察员已经辞职,无法对证了。本来想把这事告诉您,但我考虑到既然有人假冒,而且能够安排得这么天衣无缝,那一定是有预谋的。我不想打草惊蛇,就没告诉您。另外请了两家侦察公司,同时对这案子从头查起。”
“结果呢?”杨丽只觉呼吸不畅,紧紧抓住水灵的手。
“结果这两家侦察公司搜索到了证人和证据,所述事实跟以前完全不一样。首先墨国良和金艳红当班那天,车上没有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在学校,侦察去江源二中调查过了。那起车祸轰动了整个江源,因此那些老教师都记得很清楚。其次是从报纸登出的记者拍下来现场照片来看,金艳红临死时把孩子护在怀里,女孩手里抓着一条项链。如果项链一开始就在女孩脖子上,怎么可能会在那时候自己把项链抓在手里呢?根据这个疑点,我们找到的证人确认,他们确实见过那条项链,是金艳红的。我们猜测金艳红在售票过程中,车子突然失控,她是下意识的就保护住身边的小孩,并不是因为孩子是她自己的。”
“你问的证人可靠吗?”
“侦察找的证人,是墨国良的邻居朱挺教授夫妇。当时墨国良夫妇的后事就是他们帮忙操办的。本来他们不愿再提这些往事,后来侦察人员说是为调查事实,为墨国良夫妇平反的人,他们才回答了几个问题。但是关于墨国良夫妇的女儿下落,他们还是不肯说,问了旁边几户人家,好不容易知道那女孩叫墨月,离开江源已经十年了。我把秦小竺的身份证复印件拿给他们看时,他们都一致否认那是墨国良的女儿。”
“墨月?这么说,秦小竺……确实不是我的女儿?那她是什么企图?”杨丽气得发抖,脑海里突然想起古尚云的一句话:
……你的宝贝女儿,致你于死地而不顾,你竟然还不知道?蓝添一生中多坎坷,三次重建元仕也算是一段商界奇闻。只是,好不容易经营得有起色,却被你这一招引狼入室击倒……
再联想这段时间,秦小竺游说她跟景程合伙压垮雷默集团,又说服她投资景程新股。一点一滴串在一起,便是整个事实的轮廓。这事跟景程有关,原来秦小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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