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第56章


这样无存在感的生活大概过了大半个月,症状慢慢有所好转。我每天清醒的时间逐渐长起来。
因为懒得思考,我就问秦绍:“为什么我还在这里?你还不把我赶走?”
秦绍就说:“因为你自己不走啊。”
我点点头,觉得也有道理,我说:“那我挑个时间走吧。”
秦绍白了我一眼说道:“那记得把那条狗也带走。我看着你们两个都闹心。”
我说:“好,等我挑个黄道吉日的。对了,咱差不多有半年了吧,找个时间把绩效工资给结了。”
秦绍看了我一眼,说:“你是不是看我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只有人民币啊?”
我扒了口饭说道:“嗯,有时候看你是欧元,有时候是日元。具体得拿到绩效工资再说。”
有一天,太阳升得老高老高,像是要把整个地球都融化了一样。整个草坪都暖洋洋的,我坐在草坪上晒太阳。
秦绍忽然拿着我的手机,怒气冲冲地问我:“这是什么?”
我那过来看看,原来是医院发来的信息,说手术台现在空出来了,让我和我爸近期再去做一次确认检查,就可以做换肾手术了。
我说:“文盲啊?上面不是写着吗?”
秦绍打了我一下后脑勺:“跟你正经说话呢。为什么要换肾?换谁的肾脏?”
我说:“换我的呗,我也想换你的,可怕你的匹配不上。”
秦绍说:“不许去。”
我懒得理他,躺下来晒太阳。
秦绍提了提我,又重复了一遍:“不许去,听见没有?”
我说:“你管天管地还管别人拉屎放屁啊。拦着我尽孝,要有报应的。”
秦绍说道:“我不会给你绩效工资的。”
这还是秦绍第一次拿钱威胁我,以前他威胁我的品项都比较多样,可能现在也没得好威胁我了,所以只好拿出了最后的武器。
我吊都不吊他,说道:“那我捐一个肾卖一个肾,不就行了。要是没有肾脏活不了,我就卖个眼角膜什么的,回头找找黑市去。”
秦绍蹲下来看我。他的头刚好遮住了阳光,阴影打在了我脸上。他看着我眼睛说:“不许去。你要不去,我想办法帮你搞定你导师的学术官司。”
“呦,都利诱了啊。秦绍,说句实话,我们俩谁也不欠谁了。你呢,对我也干过不少疯狂事情,我呢也差点把你搞破产了,所以,以后咱俩就算清了。你们要是告导师,我就把陆轻天跟我之间的交易曝光,相信你们夫妻恶战之类的事情对你们公司也有负面的影响。反正我也是破罐子破摔,没什么好顾忌了。到时你就得被人家当笑话看。多不好啊。所以,按约定,你把钱给我,我们就散了吧。再纠缠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秦绍听我说完,想了想,说:“你先等我看看,市面上有没有其它的肾源和你父亲匹配,也不差那么几天。你年纪还小,少了个肾脏,对生活影响太大了。”
我从草坪上爬起来,看着秦绍,说道:“秦绍,你怎么忽然善心大发了?我都不认识你了。”看了他一会儿,我继续说道:“你看过这么多人,是不是没有谁比我更惨的了,所以同情我呢?”
秦绍别过脸,说道:“对,我同情你。如果我妹妹还活着,我绝对不会允许她为了我,而放弃她身上的一个肾的。你爸也是一样,你不要任性地用你的办法去救他。”
我看着他的脸,好久没有清楚地看着他,犹记得上次仔细看他还是在我们老家的医院里。我说:“谢谢你的同情。真的。但是我怕我爸这病拖下去,再出问题就不好了。找肾源这种事本来就希望渺茫,我等不起的。”
秦绍激动地说:“那也要等等看。什么努力都没做,为什么要放弃?”
我被他真挚的情绪一感染,就说到:“那好吧,我等十天看看。要是过了十天还没消息,那就算天意了。”
秦绍迟疑着点点头。
我想,我如果知道这十天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答应秦绍。
那是个阴天的一大清早。应该是我给秦绍十天时间的最后一天。乌云压得很低很低,都快要亲吻上地面。雷声轰隆隆地响,闪电像是一条条银白色的鞭子抽打着大地。我刚从大棚里看完我新种的西红柿出来,看见秦绍正站在门口看我。我看他表情凝重得快要和天上的乌云有得一拼,想着他不是真破产了吧,我爹当年破产时也是这个样子的。
我走过去,看着发愣的秦绍说:“秦绍,怎么了?”
秦绍伸出手,手里是我的电话。
我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又看我手机?”
秦绍说:“电话还通着呢。”
我接起来,那边有个陌生的声音在说:“喂,是卢国富王芹家属吧?我们这里是黄城医院。你赶紧过来一下吧。你母亲发生了严重车祸,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在刚才不幸去世了。医院通知到你父亲了。你父亲听完消息诱发了脑溢血,现在正在抢救,病人还有肾衰竭的现象,情况不是很乐观。”
我听着电话里那个blabla在说的声音,脑子却一直是悬空的。我说:“你们确定吗?确定吗?”
那个陌生的声音说:“我们确定,他们身上还有有效证件。家属赶紧到现场办理手续吧。”
说着他就挂了电话。
我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麻木地站在原地。突然身后响起一声惊雷,把我唤醒。我连忙拉着秦绍说:“秦绍,送我去机场。”
秦绍立刻让人安排车,我坐在车里,看着豆大的雨点打在车窗上。雨刷不停地清扫着玻璃,我看着雨刷发愣。
我想,我的世界到底要悲惨到什么样的程度,老天才会安心。我刚从家里回来。我妈包的饺子余味还在嘴里,我跟我爸聊的家常还在耳际,怎么就突然变得那么遥远了呢?
秦绍在旁边看我,说:“要哭就哭出来吧。”
我瞪着眼看秦绍:“我为什么要哭?我爸不是还在抢救吗?没有了妈,我还有爸爸。我还不是孤儿,你凭什么让我哭!”
我这么说着,却觉得脸上一片湿凉。
到了机场,所有的航班都因为延迟了。我绝望地看着老天,跪倒在机场的大观光玻璃前。我从来没求过老天,现在我求它,求它放过我家人,放过我。不要这么残酷,不要在这个时候还不让我赶回家。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做人家的情妇,破坏别人的家庭。我这一辈子就做了这么件错事,要处罚我就冲着我来吧。我发誓,只要让我回去见我爸一面,我再也不做别人的情妇了。放过我爸,放过我爸。
我哭得筋疲力尽,秦绍在旁边抱着我。我看到机场里强烈的灯光把我们倆的影子拉得漫长。我的胃又是万马过境,我站起来冲到厕所里一顿翻江倒海的狂吐。吐完了出门看见秦绍时,又觉得有了吐意。
我想这是不是老天给我的一个信号,让我知道做情妇就是这个下场。家破人亡,连看见自己的枕边人都要吐个昏天暗地才行。
雷声终于停止,雨也变小了一些。航班终于开始重新启动。秦绍买了两张最快到老家的机票。他拿着机票跟我说:“我陪你去吧。我的车还在那里,刚好可以带你去医院。时间不好耽搁。”
我其实已经不太听得清他在说什么。我觉得我现在是个行尸走肉,做什么我都已经不知道了方向。
49、第十五章 深渊·痛(1) 。。。
黄沙的海风吹皱在天地倾斜的尽头,千年不过一组慢镜头
………蔡依林《海市蜃楼》
大概过了四五个小时,我到了医院,我像一个从未进程的小老太,两眼无神、昏头转向地在医院里瞎转悠。秦绍领着我去问分诊处,我很快被带到了手术室的门口。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我想这真是个大型手术,过了五个多小时,都还没有出来。没有出来就好,没有出来就表示我爸还有生命特征。他正在顽强地为了我做抗争。
可是还没等我思考完,旁边的护士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卢欣然,我是卢国富的家属。”
护士说:“你怎么关机了啊,刚才我们一直给你打电话。”
我看了看手机,说道:“不好意思,刚才在飞机里关机了,开机了之后可能没电,又自动关机了。我爸还要手术多久?”
护士看了我一眼,说道:“卢国富患者没有在里面,他已经去世了。你跟我来吧。”
我觉得我跌入到了深不见底的枯井里,我在枯井里被伤得面目全非,可我还是对着井口大声地喊着救命啊救命啊,没有人来救我。好不容易井边有了动静,却看到有人盖上了井盖,遮住了那唯一的一圈光。我在枯井里,嚎啕不止,却是万劫不复。
我被护士带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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