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录》第184章

黑与白对视一眼，高高向山坡两侧飞起，寻到高点，观察四周，若有敌人来，如此高的地方可一目了然。
修罗落在了青衣坐前的青石矮桌旁。
青衣面前放着棋盘，身侧烧着茶水，淡淡的茶香混合着古松的淡雅，却似一个世外高人的姿态，怡然自得。
修罗却忽然定住了。
只因为他面前的青衣，衣袖与裤管，都是空荡荡的，而他原本好似鹰隼的眼，此刻已剩下两颗空旷的眼眶。
他竟已是四肢全断的瞎子！
若非青衣嘴角还带着那昔日自信从容的笑，修罗都不敢相信，这便是青衣，昔日在青山口指点纵横的青衣。
连残血，都死在他的手上！
这样的人物，如今却只如此一副模样。
冰如颜的手段，当真令人发指。
修罗却静静地坐下，目光落在青石桌上的棋盘上。
棋子，只有两颗，围着中间的天元一左一右布置。
修罗刚坐下，青衣微笑道：“我知道你会来的，我在等你。”
修罗皱眉道：“等我？”
青衣道：“不错，等你。”
“如今的我，已如身处地狱，若不是为了等你，我如何不自行解脱了呢？”
修罗道：“你为何等我？”
青衣笑笑，断臂处的衣袖一动，那在炉火上烧着的茶壶，竟自飘起来，倒了一杯茶，然后茶杯飘来，缓缓落在修罗面。
修罗见青衣的真元，竟淡若无存，而他却能凭着这一点真元，用得如此妙到巅毫，一时倒看得他怔住了。
“请。”
修罗平静道：“我从不喝茶。”
青衣道：“也不饮酒？”
“从不。”
青衣道：“不饮酒，你失去了年轻时候的一大快事，不饮茶，你失去了年老时候的恬适。”
修罗沉默了一阵，还是未将茶杯举起。
青衣笑笑：“也罢，且先下棋，你看我这盘棋，如何？”
修罗的目光落在棋盘之上，那两颗棋子的位置，却已换了。
修罗又怔住了，这两颗棋子移换位置，他竟然没有发觉。
修罗的手骤然紧捏起来，他实在太过大意，若青衣此刻还有全盛之时的一半真元，就在刚才，或许便能重伤了他。
青衣笑道：“你看不出？”
修罗道：“看不出。”
青衣道：“我将你视为打败我的人，是以才在这里烹茶摆棋，候你到来。对一个将死之人，你不妨多用点心，再看一看。”
修罗又看了一眼，这回他后背顿凉，因为就在青衣说话之间，那两颗棋子，竟然又对换了位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衣笑道：“这便是天动的秘密。”
青衣的话，便好似一声霹雳，闪过修罗脑海。
青衣脸上的笑容更浓，笑道：“你明白了？”
修罗静默半晌，终于道：“你要我做什么？”
青衣脸上的笑容缓缓散去，转而严肃沉冷，道：“你准备攻打青门了吧？”
修罗淡淡道：“快了。”
青衣道：“我用这秘密，与‘寒冰’，来换你一句话。”
修罗道：“你想要我留青门弟子的性命？”
青衣缓缓点头。
修罗道：“他们不肯降！”
青衣道：“下一代的青衣，都由上一代的青衣秘密遴选，旁人不能置喙。”
“你要将这青衣之位，传于我？”
青衣道：“不错，投入你麾下，总比成为天罪下的孤魂野鬼要好。”
修罗又默然，良久，他方才道：“我答应你。”
青衣叹道：“如此，我也可安心了。”青衣遂将青门青衣继承之法还有藏“寒冰”的所在说了。
修罗目光落在棋盘之上，他手指轻轻一弹，棋子未动，棋盘却已转了一个方向。
青衣笑笑，道：“也难怪你如此年纪，便能败我，你的天赋，实已罕见。”
修罗静静地看着棋盘，忽然道：“你还有什么心愿？”
青衣浑身一颤，声音也有些颤抖，道：“我可以说？”
修罗道：“凭着刚才那番话，我可以替你完成一件事。”
青衣静了许久，这才缓缓开口，道：“你没有问我天动去了何处。”
修罗道：“我已知道它去了何处。”
青衣道：“你见过她了？”
“不错。”修罗点头，忽而道：“你要我杀了她？”
青衣微笑，摇摇头道：“我杀了这么多人，现在这报应来了，我为何又要去杀别人泄愤？”
修罗听罢，又沉默了起来。
青衣道：“我求你这最后一件事，是让我死在天罪之下！”
修罗手微动，道：“为何？”
青衣道：“我死在击败我的人手里，这样的死法，才有尊严。”
修罗静默一阵，缓缓道：“我杀过妇孺，杀过老少，但有一种人，我却不杀。”
青衣叹道：“我已猜到你不杀哪种人。你不杀没有还手之力的残废？”
“不错。”
青衣叹了一声，脸色竟如残花一般灰败下去。
修罗却忽而拿起茶杯，抬手饮下，沉声道：“不过，今日，我可以破例一次，天罪能染上你这样人物的血，也是一种光荣！”
青衣的脸上，陡然间又现出难以言喻的光辉，仿佛残花重新绽放，仿佛倒下的树，又重新立起。
青衣道：“我这一辈子，从未对人说过‘谢’字！”
修罗道：“你已不用说。”
青衣点头道：“对，我不用说，我说了，便是对你的侮辱！”
“只是，我还是要说！”青衣道，“我在心里谢你，并非为了这件事。”
“我要谢你，是因为你并没有用死来逼迫我说出萧天炎水冷月死因的秘密。”
修罗心头一震，道：“你肯说？”
青衣道：“就当是谢礼。”
“他们死后，我的确去过一次，但那次，却是碰上了冷艳清，我们激斗一番，各自撤去，后来我不甘心，又回头寻了一遍。”
“我发现一柄遗留下来的弯刀。”
“弯刀？”
“不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但我却知道，那把弯刀出自何处。”
“哪里？”
“暗野！”青衣低沉道。
青衣道：“据传说，这世间的功法，武器，全都出自暗野，甚至于青门与南山寺的创始也是自暗野来的。这姑且不论，但有两个人，便是被这弯刀的主人杀死的。”
“谁？”
青衣道：“一个，是尘云，一个，是残惊蛰。尘云的道行如何，已不用再说，残惊蛰与尘云数次交锋，不相上下，其实力也已超凡入圣。但这两人，俱是因暗野而死，身上的伤，特别是残惊蛰，他身上的伤，便是刀伤。”
“这些本是往事辛秘，但我身处那个时代，这些却不是秘密。”
青衣道：“你要寻找仇人，就只有一个地方而已。”
修罗静了良久，终于道：“我自生下来，便没有说过一个‘谢’字。”
青衣的嘴角，忽然卷起了笑意，他轻叹道：“为何我早不认识你？”
修罗道：“此刻相识，也不迟。”
青衣点点头，道：“不错，不错，能死在朋友的手里，我更死而无憾了。”
修罗道：“为了表示对你的尊敬，我会用最强的一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青衣狂笑起来，道：“好，好，好！这再好没有了！”
“来吧！”青衣喝道：“我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修罗忽地跃起，黑暗自他后背骤然展开。
黑与白看到那团忽然笼罩了整个山头的黑暗，心中一紧，互相对视了一眼。
但他们却没有动，因为在黑夜展开片刻，便已开始缓缓收拢。
凡黑暗笼罩的地方，不仅生灵死绝，竟然连地面，都已被侵蚀掉。
半个山坡，竟已空了一截，就好像被咬了大半的糕点一般。
只是，这未免有些让人心头发寒，因为这山头，是无声无息地消失的。
修罗已飘了出来，飞了过来。
斗狼无常等纷纷跟上。
“夜一”修罗边飞边道：“让魔眼追查冰如颜下落。”
夜一飘入了树林里面。
修罗骤然拔高身形，调转方向，朝向东面飞去。
**：“修罗，我们不去长生天炎了？”
修罗道：“已不必去。”
黑与白对视一眼，不解其意。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三派至尊
夜黑沉，无星无月，乌云遮拢天际，似有风雨欲来之状。
萧长剑扫视着坐在厅中的萧离罗紫玉几徒，长长地叹了一声。
萧离道：“师尊刚回山门，该当好好休息才是，还请师尊保重身体为要。”
罗紫玉忙扯了他一下，道：“师尊深夜召集，必有要事，你且先别说话。”
“师尊，你有话，便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萧长剑这才叹道：“我这一生，也没做多少好事，上辈子，也定然是造了大孽，竟落得个妻儿死散徒弟败亡之局······！”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