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猎》第12章


“看,你老谷同志不说我还真忘了,范主任,把礼物拿上来吧!”李卫江接过范天宝递过来的绿色帆布枪罩,从中取出一杆崭新的“七九”式半自动步枪,还有一套四个兜的涤卡军干服。
于毛子的眼睛几乎跳出了眼眶,语言的障碍被扫得一干二净,他把双手使劲地在裤子上擦了一擦说:“李主任,难道这些是给我的吗?这礼物太重了。”
李主任说:“不完全是给你的,这枪是配发给新建的民兵排的,当然了,归你保管使用。这套军装是谷部长送的,你们穿的是一个型号。怎么样,把你从头到脚都武装起来了,要记住,你是中国的民兵!”
一席话说得于毛子万分激动,他有些不知所措,刚才想好的那几句感激的话,一股脑地忘在了嘴里,只是感觉到一股热血往上涌。他看见炕桌上还有几碗没有喝完的酒,便一步跨到桌前,抄起兰花大碗,单腿跪下,一气将几碗酒喝了个底朝天……。
不知道李主任和范主任是何时走的,于毛子只记得谷部长、爹和金子费足了力气将自己拽上炕。这一觉十分香甜,冰冷的步枪就像新娶的媳妇,谁也抢不去,陪着他一直到了天亮。
有了半自动步枪,卧虎山里的大型野兽和凶猛的动物更是手到擒来。神枪于掌包的双筒猎枪显得笨拙了许多,加之于毛子年轻力壮,腿脚快,眼力强,父亲的神枪渐渐淡出,于毛子理所当然地成了方圆百里的新神枪。
范天宝隔三差五地来,除了传达上级的指示精神,偶尔也提些糕点来看看他于大妈。墙柜上的“长白糕”、“核桃酥”,烟酒茶糖农村稀罕的物品从不断流。给于家添了不少人气。县里公社那边的小汽车经常停在于家小院的坡下,官气十足。于白氏整日里哼着东北二人转,活得有滋有味。
谷部长每次来于毛子最欢迎,他从不空手来,于家也不让他空手去。时而带来一些新的朋友,除了部队上什么军分区船艇大队,边防八连之外的常客,更有军分区乃至省军区的大首长。他们很懂规矩,小型动物是三颗子弹的交换底价,大型的是十发子弹换一大物,以物易物明码标价从不伤了和气,地方上除了那条专线秘而不宣之外,宾馆饭店及县里委办部局的达官贵人们,一手交钱一手交物。实在没有现金,于家也会慷慨相送,决不为难。
朋友多了路好走,于毛子成了无冕之王,他在瑷珲县的大街上行走,丝毫不亚于那些头戴水獭帽,双手背在后面挺胸腆肚的科股干部般的招摇过市。
于毛子手松,屯子里的孩子、老人经常受他施舍,尤其是那些漂亮的小媳妇、大姑娘,变着法地围在英俊的于毛子周围,哄骗一些吃喝,于毛子明知却也乐意。
好容易熬过了夏秋,一入冬的头场小清雪,亮开的豆茬地里经常出没野猪、狍子,还有山兔、野鸡,这是猎人们捕杀的最佳季节。到了深冬,大雪漫山之后,猎人们就要凭借经验来判断。他们从野兽的蹄印定品种、年龄、个头体重。从蹄迹边缘的外壳硬度上来判断行走的时间。从野兽的粪便也可推测。这些都是于毛子高于其他猎手的抢人之处。另外,他还能从山的走势,水泡子的位置准确判断野兽出没的行踪。
水泡子是动物们饮水的地方,从哪条路来,又从哪条路回去,这是野兽们一个致命的习性。走惯了路从不改道,早上怎么来,晚上怎么去。于毛子经常在路上下个套子,挖个陷阱,收获颇丰。
好猎手长年累月的经验同样也能猜测人的脚印。据说,公安部刑侦局曾聘请过内蒙古的一个老放羊倌,这老头出现场对人的脚印判断的十分准确,要此侦察员用石膏提取脚印方便快捷的多,一查一准。案犯归案后与羊倌推测的不差分毫。这位没有文化的蒙古族老人,凭借这一招鲜,帮助公安部门破获了许多大案要案。从此,也改变了他的生活。
谷部长开着那辆破旧的嘎斯69苏制老吉普踏雪而来。县里要开劳模大会,遵照李卫江的指示,打点野味,像威虎厅的百鸡宴一样痛快地庆祝一番。任务自然就又落到了谷有成和于家父子的身上。当天晚上,谷有成就住在了于家。
第二天早晨天一放亮,于白氏叫醒横躺在热炕边上的谷部长和司机,招呼在院外擦车的于金子和于毛子哥俩进屋吃饭。四个人着急忙慌地划拉了一口热饭,带好水和干粮,牵上猎狗“苏联红”开车进山。神枪于掌包拉着白二爷到科洛河破冰粘鱼。大家分别为县里的大会忙活着。
司机在于毛子的指挥下开进了豆茬地,车子沿着垄沟在无边的雪地里飞跑。一会越过一个漫岗,一会又翻过一个坡梁。于毛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谷部长和于金子坐在后排车座上,司机瞪圆了大眼,四面的有机玻璃窗都被拉开,东西南北都在四人的视线中。
“野鸡!”年轻的司机首先发现了猎物。于毛子刚要喊不要停车,不知司机是兴奋还是紧张,他一脚刹车将吉普车定在了离野鸡十来米的地方。谷部长来了情趣,军人特有的灵敏和机警让他像风一样跳到了车外。那支“五四”手枪还没有抬起,一对五彩斑斓的野鸡“扑啦”一声,沉重地飞了起来。
谷部长傻了,呆立在雪地中。
于毛子快速地打开车门,只见他一脚踏在车外,一脚留在车内。举起了双筒猎枪,就像在自家的院子里打飞碟一样的从容。野鸡擦着小车飞过的一刹那,“啪啪”两声枪响,回音刺耳。一公一母两只野鸡应声落地。没有人吆喝,那条“苏联红”窜出车厢,飞奔上去,嘴里叼住这对野鸡夫妇的各一只翅膀,转眼就送到了主人于毛子的身旁。
“苏联红”可能是和于毛子同属一族的原因吧,它和他最亲近,也最听他的话。
“谷部长,你再快也没有我的枪快吧!你看,打鸡打兔不能用步枪,小口径运动枪和沙枪最好使。再说了,这车不能停,更不能下人,这样鸡就不飞,这叫打卧。”
于毛子拍了一下司机的肩膀说:“我刚才那两枪叫打飞,一般人没有我这两下子,哈哈……”说罢大笑起来。
谷部长恍然大悟,敢情这打猎的学问还真不少呢,今天要不是碰上于毛子这高手,野鸡早就飞了。他看了看脚下的这一对僵死的夫妇,内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怜悯之情。一对生命瞬间地消失了。
于毛子继续吹嘘道:“别人看见野鸡是蹑手蹑脚,一点点往跟前凑,生怕惊动了它们,凑到跟前打个老实。而俺于毛子,有时故意让野鸡飞起来再打,这是俺的绝招,叫做打飞不打卧。”
谷有成像一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记住要领,大胆实践。他接过于毛子的双筒猎,不一会就打上了瘾,连打野兔飞跑当中的提前量都有了掌握。
于金子虽说枪法稍逊弟弟,但他从白二爷手中借来的单筒猎枪的命中率,也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转了小一天,虽说没有碰上大个的,山鸡和野兔也装有半麻袋了。谷部长和司机真是兴高采烈。司机是个南方兵,哪见过这个阵势,今天叫他开了眼。四人捡拾了一些干柴,烤热了随身携带的馒头,烤焦几条腌制的黑龙江的干鱼,喝一口谷部长军用水壶里的瑷珲大曲,静静地等待着天黑。
山里天黑得早,下午四五点钟已经对面不分了眉眼,寂静的林丛四周,群山就像古代小说里面高大的武士,黑黝黝地团坐在他们的周围,不大的天空中挂上了一角弯弯的月亮,几颗稀少的星星站在山尖上眨着眼睛,一丝风都没有,火焰直直地跳动,蓝烟顺着火苗直勾勾地隐身在黑暗中。
“苏联红”卧在主人于毛子的身边,轻轻喘着粗气,训练有素地趴在火堆旁,一声不吭地等候着出发的命令。
到时候了,于毛子叫哥哥于金子帮助司机卸下吉普车的前门,自己将腰里绳子留出足够的距离,绳子的另一头捆在车座上。他换上了半自动步枪,晚上要打大个的野兽了,谷部长和金子只能坐在后座上当观众了。
“开车不要亮灯,摸黑走,听俺的命令。”于毛子吩咐司机发动汽车慢慢地行驶。
汽车开到平地的中央,于毛子突然下达了命令:“开灯!”两道雪亮的灯光一下子直刺前方。
“狍子!”谷部长大声叫喊起来,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只见车的前方百米的地方一公一母两只狍子站在灯光里发愣。
“加速!追!”于毛子站了起来,将身体的上半部分探出车外,左手扶住吉普车前座面前的把手,右手拎着步枪,随时准备射击。这架势真有点像电影《铁道游击队》里的大队长刘洪在飞车。
两柱灯光,两只狍子在雪原中转起圈来,他们在斗智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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