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猎》第40章


最痛苦的当属于毛子。哥哥没了,香香成了寡妇。白二爷家也塌了架,二奶奶病情急转之下,估计活不了多长的日子。这些都是自己闯下的祸。他觉得对不起于金子,还得说谎话,掩盖了事实真相,把罪过推到了死人身上。谷部长那里对他也会产生想法,虽然保险公司赔付了一台新车。香香今后怎么办?白二爷家怎么办?他从心里发誓,一定要照顾好她们的生活。
早晨,失去光辉的月亮还在西边挂着的时候,黑龙江东方地平线上已经霞光满天了。
于毛子从卧虎山父亲的墓地回来了,他昨晚就挖好了金子的墓穴,选在了爸爸于掌包墓碑正面的右侧。今天一大早再次上山巡看了路由,怕万一有什么遗漏,为今天出殡做好了准备。
“起灵”随着王香香用力摔碎的瓦罐落地,八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将于金子的灵柩抬起上肩。村里老少谁都喜欢金子,谁都坐过金子的拖拉机到过乡里进过县城,大家眼睁睁地看着这几年的功夫,悲剧全都落在了于家,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寿吗?没有人不为之动情,哭声连成一片,一浪接着一浪向卧虎山推进。
灵柩艰难地顺着崎岖的山路往山上爬行,好不容易抬到了墓地。于毛子惊奇地发现,早晨父亲的墓碑还直挺挺地立在那里,现在却歪倒在于金子的墓穴旁,没有人为挖掘的痕迹,难道是父亲显灵了。于毛子急忙跪倒在爸爸的坟前,烧香磕头求父亲保佑哥哥于金子,在阴曹地府免受其罪。
灵柩慢慢落入穴底。于毛子从王香香手里接过那杆单筒猎枪,举枪鸣弹致哀,然后调过枪头,用力朝墓穴旁的一棵大松树砸去,枪托砸得粉碎,枪身和枪筒都已弯曲,他把这支结束了于金子一生的残枪丢到了墓穴里,做为了金子唯一的陪藏品。
“盖土!”随着于毛子的一声招呼,王香香双手捧起了带有冰喳的黑土,第一个丢在了枣红色的棺盖土,哭声又起。
众人很快将坟包垒起。给于掌包的坟上添了一些新土,把父子两人的墓碑立好。花圈围着两个坟墓排成了一行。一切顺顺利利地完成了所有的入土程序,时值中午大家才开始陆续下山。
太阳的光线突然变得混浊,橙黄变成了土黄,圆圆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肮脏的纱布,隐隐约约地藏了起来。鹅毛般的雪片徒然飞落。江河山川又一次为于家慷慨地披上了一身浓重的孝装。
王香香从墓地回来,她再不愿走进白二爷的家,她也不想伺候白王氏,只是推脱住在那没有散尽新婚气息的新房里害怕,她又不能搬回哥嫂那边的娘家。于白氏只好收留了这房死去丈夫的儿媳妇,和她一起住在了东屋。
入土为安,于白氏在炕头很快就入睡了。老人再没有精力支撑起透支的身体。她的心在于家父子的身上彻底的死去了,她老惦记的是上海的孙子于小毛,看护好眼前的亲骨肉于毛子,不要再惹是非。
王香香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她没有看到丈夫惨死的全尸,头颅早就被于毛子用白纱布裹得一层又一层,血迹还是渗了出来。她只见到金子那一双半睁半合的眼睛,那眼睛一开始是睁着的,毛子往下拉了几次才合到了这个程度。他在向谁诉说,诉说什么?谁也弄不清楚。
王香香又侧过身来,竖起耳朵听着西屋里的动静,她想于毛子是否睡着了,他在想什么?王香香感到了孤独和寂寞,热热的被窝里缺少了什么?是什么让她浑身发抖。她爬起身下地来到柜前喝了一口茶缸里还有温度的剩茶水,觉得有了一点清爽,她回头撩起东屋的棉门帘,窥听着西屋的声响。
于毛子也累了,没有什么想头,呼噜声早就响了起来,王香香走出了东屋,她蹑手蹑脚地来到西屋门前。心蹦蹦地加快了跳动,她爱于毛子,她想现在就躺到他怀里,感受他的体温,感受他的力量。欲火烧身,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大胆地行动了,她轻轻推了推于毛子的房门这才发现,门被插上了。
院内的“苏联红”突然狂叫了起来,王香香从迷蒙中惊醒,她怕打扰了于白氏和于毛子,连忙扭身回到了东屋,爬进已经凉透的被窝里,院外的狗也停止了狂叫。它似乎明白王香香的意图,它告诉这位女主人,守孝要过了七期,一期为七天,七期四十九天。
一期过后,临江乡乡长范天宝到桦皮屯视察工作。他直接就奔了白士良的家中。看一看当年抗美援朝的老英雄,商量着恢复老人的党籍问题。这么多年来,村党支部一直没有书记,这是一件大事,想听一听老书记的意见,顺便还给病中的白王氏抓了一些中药。其实他是相庄舞剑意在沛公。可惜王香香搬到了于家,前去探望,又怕惹出新的麻烦,他只得留下了书信一封。
香香同志:
获悉于金子因公殉职,深感震惊,做为其父母官本应前来赴丧,因过去事所牵,更因于家的关系,有所不便。原打算同县委常委武装部长结伴同行,也因谷部长去省军区开会而未能实现,望你谅解。
今天你所处境我是有责任的,好在已接班进城,生活又有了新的起点,如你不嫌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望你节哀。
留下一千元表达微薄之意。


范天宝
X月X日
王香香把信交给了于毛子,一千元给了于白氏。她告诉毛子。这位道貌岸然的范乡长是想重新扯起断了风筝的那根线呀,没门。
副省长郑仁到兴安岭视察林业工作,下榻瑷珲宾馆。省长秘书小崔误解了领导讲话精神,县委书记李卫江雷厉风行,召集谷有成、范天宝开会,一场围绕着捕捉“海东青”鹰王的战斗动员开始了。于家不知不觉地卷进了一股涂抹上政治色彩的漩涡,造成了惊世奇闻……。
郑仁副省长马上要来检查边境林业工作了,县委、县政府十分重视,在瑷珲宾馆召开接待省长的专题会议,县委书记李卫江亲自主持。公安、交通、卫生检疫及宣传部电视台等部门的负责人全都参加了会议。县委常委武装部长谷有成任这次接待工作的总指挥。
瑷珲宾馆是一片俄式园林。它和如今的星级饭店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高层建筑。每栋小楼的高度不超过三层,每栋小楼的造型又各不相同,颜色全部都是清一色的乳黄,楼与楼之间都有着二三百米的空间。蜿蜒曲折的小路将它们连接。路面是用落叶松大木板铺就的,原色原味,透出林区的格调和富有。楼群之间的空地上植满了丁香,几棵高大的红松和几尊白色大理石雕塑的梅花鹿,规整中有参差,松散中有呼应,把宾馆装点得清秀而高雅。
小楼按规格排序为一号楼、二号楼……一直到八号楼。一号楼最为豪华,是过去专门接待江北苏联贵宾的。高大宽敞的顶棚悬吊着莲花灯,洁白的墙壁刷有一米三高的乳黄色的墙围,腥火色的地毯沿着楼梯通向各个房间。这里设有贵宾的夫妻套房、办公室、洗澡间、秘书、警卫及司机的房间,一应俱全。这在县一级宾馆当中是绝无仅有,它展现了瑷珲做为中苏边境上最大的城市的特殊地位。
李卫江领着大家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检查,每个房间都是一尘不染,他很满意。当他走到卧室大客厅时忽地停住了脚,感觉有点不对劲,三十几平方米的客厅除了几个沙发之外,没有别的陈设。他感到有一些空旷,或者说郑省长来检查工作,林区的味道不足,这会给省长造成错觉。一定要让领导踏进宾馆,有一种置身于林区之中的感觉,一种自然的享受。
李卫江灵机一动,东墙空旷之处正好放上他办公室里那只展翅飞翔的黑鹰标本,这大厅的韵味一下子就变了,陡然增添了几分威严。
秘书小张心领神会,马上派车将那只黑鹰放在了客厅的东侧。李书记眯起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对自己的匠心独运自鸣得意。
二号楼是餐厅,一个大间,几个小间,每个房间都有自己的名字,什么克里姆林宫、冬宫……都以俄国沙皇时代的建筑为名,当然,厅里的装饰也都是俄式风格,宾馆的俄式西餐也享誉黑龙江省内外。
卫生防疫人员检查了厨房的用具和备下的鲜熟食品。饮用水是特意从一百多公里之外的五大连池运来的天然矿泉水。李卫江严令各部门坚守岗位,各道程序不能出一点差错,卫生防疫要做到菜菜监控,要绝对保证省长的饮食安全。
大餐厅的北墙是落地窗,它紧倚着黑龙江边,视野正中是苏联城市的电视铁塔。围着长方形的餐桌吃着俄式大餐,观赏着苏联的街景,完全是置身于异国他乡的感觉。李书记很激动,虽然他对这个房间再熟悉不过,但是,陪着省长在这里用餐还是第一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