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猎》第49章


抽取。不大的客厅就被挤满了,屋子的一角就是这几支旧沙发,弹簧已没了力量,做下去就塌陷进去。屋里最值钱的就是这台进口电视机了。
屋里收拾得十分干净,脱落漆皮的地板被主人擦得露出了本色,崔书记真不敢相信,一个林区的县委书记的家俱竟如此简陋,这里遍地的红松,打上一套时尚的组合家俱还不是手到擒来。
调查组被里屋门楣上的一块精致的木匾吸引住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印出了主人的身份和地位,“爱民模范”这是哪一级政府命名的?崔秘书走到跟前一看,大字上面写的是“赠给人民的县委书记李卫江”,大字的下面写的是密密麻麻的人名,最后还有个临江乡农民等。看来是老百姓给任命的,崔秘书从内心里笑了,农民封的,有什么权威性?沽名钓誉!
“喂,李书记!”崔组长说话了,这种僵局总是要打破的,他想就从这块匾说起,最后进入实质性的较量。
李卫江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位几个月前的省长秘书,是他授意布置的这场灾难,今天却成了判官,毫无羞耻地开始所谓的调查。难道那位给李卫江留下极佳印象的郑副省长也是一个政客?唯利是图,推脱责任。
“噢,崔秘书还是说话了,还有什么授意就明说吧。”
“李书记,能不能给讲讲这个匾的来历呀?”
“这个嘛,范天宝他妈的最清楚,就让他讲吧!”李卫江看到范天宝这个小人走进自己的屋里之后,气就不打一处来。愤恨的情绪也让这位说话从不带脏字的县级干部带出了那句人人都会的国骂“他妈的”。
范天宝知道李书记的为人和这几年的政绩,光凭这点小事是搬不倒他的,他还是想两面圆滑,尽量谁也不得罪,让他说就说。范天宝给省调查组说开了这块匾的来历,五年前那件让李卫江刻骨铭心的事情。
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寒冷,老北风卷起山岗上裸露的黄沙,一排接一排地抽打着松树沟村,村东头那三件破旧的土房,窗棂上残缺的窗纸像哨一样发出低沉的吼叫。
屋里黑乎乎的,炉炕里没有一丝光亮。村支部书记李老根奄奄一息地沉睡在冰冷的炕头上,一口接一口地倒气,儿子李发偎坐在父亲的身旁,轻轻地擦干净老人从嘴里反上的白沫,然后抬起头来,眼泪顺着脸颊浸湿了胸前露出棉花的棉袄。他无力地挥了挥手中那张已经签了字的合同,对依着门框的两位汉子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没得说。你们看看,我这老父亲为松树沟村当了大半辈子的支部书记,村也没有富裕起来,到头欠了一屁股的帐。老人家是有今而没明天的,容我两天,将老人家的后事办完,到时候村里没有钱还你们,就按合同说的,将俺家祖传的木匠铺盘给你们!”
院外屋里的老百姓也七嘴八舌地央求两位债主高抬贵手,“这不是老书记欠的债呀,是俺全村老百姓欠的,不能让李家顶替呀!”一位村支委说。
两位债主没有别的办法,更不愿意看着与自己无亲无故的人咽气归天,这在农村讲起来可是件不吉利的丧气之事,反正有合同在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李发仗义,那就让你替这帮穷光蛋来还。两位债人对视了一会,点了一下头,一声没吭,扭头走出了这毫无生息的院落。
债主前脚走,县委书记李卫江后脚就进了堂屋,他从支委手里接过那几块木半子,蹲在炉炕前,支书连忙递过来桦皮和火柴,将火点着,并嘱咐支委将柴锅里添满了水,然后撩开半截破旧的门帘走进了里屋。
李卫江右脚刚刚迈进门槛,就听到李发一声惊雷般的哭喊,他的老父亲,松树沟村的党支部书记,名传乡里的手艺人,专做古式家俱的老木匠一命呜呼地走了。人死不能复还,可这位老书记为村里办木器加工厂累出肺结核病,欠了县医院几千元的医疗费。如果再加上发送费,就是把这三间破土房押上也不够呀!老书记临终前又把木匠铺抵给了合办木器加工厂的两位投资人……。
李发越想越哭,越哭就越伤心。哭声让村民们和李卫江坐立不安。李卫江虽说是个硬朗朗的男人,却是个软心眼,见不得眼泪,更容不得哭声。此时,他心里十分焦躁,“一个为全村累死的老书记,死后还要将村里欠的债由自己的儿子偿还,我这个当县委书记的怎么有脸面对百姓!”
李卫江说完,走到炕前一把抢走李发手中的合同,愤怒地将它撕碎。“这不是趁火打劫吗?卖什么也不能卖着木匠铺,木器厂继续办下去。父债子还,李发就替你父亲来当这个厂长,县里给你们松树沟的百姓担保!我李卫江用头上的乌纱给你们担保!难道这还不够吗!”
李卫江一把将李发拉了起来,随手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刚刚发的工资塞在李发的手里:“哭什么哭,先料理后事!”李卫江终于让李发和乡亲们止住了哭声。
后来,李卫江和临江乡政府两家抬,将账还了,并责成乡信用社贷款,办起了“松树沟木器加工厂”。开张的那天,李卫江亲自书写了工厂的牌匾。一年以后,木器厂有了效益,村里的百姓分了红利,大家都惦记着县委书记李卫江的恩情。李发亲自去了趟哈尔滨,做了一套崭新的家俱,代表全村的农民感谢他们的父母官。
家俱被李卫江退了回来,是范天宝亲自送到了木器厂。百姓的心意总要表的嘛,李发找松树沟中学的语文老师写了这块牌匾,木器厂精心打做,他们派代表敲锣打鼓地送到了县委,说要挂在县委常委会的会议室里。
李卫江听说之后,连忙派人在中途将牌匾截了下来,百姓不依,怎么办?是范天宝出的主意,那就挂在书记家吧。这一手正合李卫江的意思,放在家里,天天都能看到,自勉还是激励,或者说是自豪得意,兼而有之吧。
范天宝一口气讲完了这块牌匾的由来之后,忽然感觉到自己有些势利,这两天的所作所为,真有点对不起有恩于自己的县委书记,他不由得红了脸,内疚地低下了头。
省调查组的同志都被感动了,当然也包括崔秘书,可他毕竟知道自己此番来的意图,知道谁的官大官小,丢卒保车的道理,并掩盖自己在此案件中的过错。
“李书记,看来你是一位清官了,牌匾的故事确实相当感人,不知道你这台电视机还有没有一段感人的故事啊?请书记给讲讲吧!”
李卫江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刁钻的崔秘书竟然亮出了这恶毒的一招,让他没有丝毫的防范准备,他抬头盯住范天宝,可范天宝讲完刚才的故事之后,再也就没有抬起头来。
书记夫人从里屋突然闯了出来,她显得有些激动,手里拿着那张发票,。走到崔秘书眼前晃了晃说:“怎么?崔组长还想编造更精彩的故事吗?这是我们买的,不信,请问问这位范天宝吧!”
崔秘书走到范天宝的跟前,他用手托起范天宝扎进裤裆里的头说:“范乡长,这个故事还是请你讲吧,你讲得精彩!”
范天宝抬起头憋成猪肝颜色的头,他已被推到了悬崖没有退路了。只能得罪一头了,不然一定落下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范天宝说这台电视机是他送给这位“爱民模范”的县委书记的,为的今后能得到提拔。
范天宝的话音刚一落地,气得李卫江肺都要炸了,这位平日里习惯溜须拍马的他,围着自己转圈的他,办事雷厉风行的他,整天小脸堆满笑容的他,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了。他的五官都扭曲成了一个团团,紧紧地扣在光亮平滑的小脸上,说不清是丑陋还是阴险狡诈。李卫江痛恨自己的洞察能力,面前如此卑鄙的一个小人,玩弄了他,戏耍了他,李卫江张了几张嘴也没有说出话来
书记夫人吼了起来:“范天宝!你这个小人,你凭什么说这台电视机是你送给我俺家老李的,你有什么凭据?”
崔秘书笑了,他用双手示意大家都坐下,他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螺丝刀,从容地把电视机屁股调到了前面,拧下电视机的后盖,从里面撕下一条沾满灰尘的药用胶布。那条胶布已经没有了白色。崔秘书吹去浮尘,一行小字显露出来,“X年X月X日,范天宝送给李卫江日本东芝牌17寸彩电一台。特此为证。”
李卫江夫妇二人惊得目瞪口呆,内心承受的底线彻底地崩溃了。久经沙场的他们,终于从仕途阴险的字面上走了下来,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的实战演练。
崔秘书脸面严肃起来:“还有什么说的,李卫江书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台电视机是黑龙江大学中文系同学,现在服务于省政府财贸办公室任综合处长,是他送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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