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北上广》第36章


谁要是先看过北京天安门的红色,然后再遭到北京人用儿化音的一顿奚落,谁在这块地界上就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能做了。
真的是又失语,又失落。
徐坤说:“这简直是一种创伤性体验。外省人进北京时的创伤性体验。这种创伤性体验,在他们进北京之初、在每一个人进北京之初就在心里打下了,活活被那些臭服务员的一嘴京油子给凿打上的。从此以后每一个外省人就要为成为一个北京人、一个里里外外都散发着北京味儿的北京人而抗争。”
再自信的外省人到了北京,都要经历他在北京的第一课,北京公汽上的售票员是他们共同的老师——傲慢、自大,并且不容于人。这就是与北京相遇的“初夜”,再也无法忘记。
外省人这个时候最理直气壮的回击就是,北京再好,还不是全国支援的?可是这种回击又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女售票员会立即跟上说:那怎么不支援你?
没有一个外省人是得胜的,他们几乎都是落荒而逃。北京城上的无形光环就把他们吓住了,那是一种北京情结,他们都是被自己的北京情结打败的。
若非要论到售票员与乘客的关系,上海显然比北京好得多。在上海乘车,两者之间是一种互相帮忙的关系。售票员经常号召“老乘客帮帮忙,往里面走走”,或让乘客帮助他“摆渡”(转递售票员够不到的钱、票)。在上海拥挤的车中,靠乘客“摆渡”是主要的售票方式,乘客之间互相“摆渡”(接力)也已成习惯,售票员和购票者都要向摆渡者致谢。而这在北京远未成为习惯,这正是北京售票员占据更多的空间,自己走到中门处售票的客观原因——文化的原因。
门第意识
门当户对,听起来就很老土。但这正是从中国的政治生活中产生出来的,北京人重门第、重学历、重背景的传统,恰恰与政治化相关。
尤其在北京的上层,门当户对的婚姻仍然是重要的和必要的。如果你看到一位堪称英俊的男士,他的妻子却显得似乎不太般配,那么你可能会被告知,她是某某人的女儿,那位男士的内心显然很平衡。
易中天用“圈子意识”来概括北京人强烈的等级观,以及各个阶层之间泾渭分明的差别与难以融合。“北京除了大圈子(北京城)、小圈子(四合院)外,还有许许多多不大不小的‘中圈子’——机关、学校、工厂、医院,一律高墙大院,壁垒森严,自成系统。北京人,就生活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圈子里,自然而然就会产生‘圈子意识’。尽管现在大圈子(北京城墙)拆掉了,小圈子(四合院)也渐次消失,但‘圈子意识’却已成为北京人的一种‘文化无意识’,积淀在北京人的心理深层,甚至形成了北京人的一种文化性格”。
国内知名的调查机构零点集团公布于2006年4月开始中国城市宜居指数的调查,历时近一年时间,针对北京、上海、广州、武汉、成都、深圳、大连、济南等20个城市的2553名18…60岁常住居民进行入户访问。并根据这项调查公布了《中国公众城市宜居指数2006年度报告》。
其中,在城市包容性排行榜中,“北京包容性居全国倒数第二”,这一消息立刻受到公众的强烈关注。作为中国的首都,北京沦落到如此地步,恐怕和北京人的优越感和强烈的等级观密切相关。
所谓包容性,是指外来人不仅可获得经济物质条件的满足感,还能迅速融入当地文化,融入当地生活圈子,安居立业,获得深层次满足感。包容性的调查包括:沟通、就业、就学、做邻居、子女结婚等七个问题。结果表明,在我国的主要城市里,尤其是北京,本地人对外地人的包容程度不如表面所见那么高。
一个外来者想要融入这座城市的主流社会,是非常有难度的,尤其是当这个外乡人在这座城市里毫无背景。
刘典(化名)就真正陷入了北京人的门第意识,无法前行,甚至产生了窒息的感觉。因为他爱上了一个北京女孩,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对方父母却以“门不当,户不对”这个在刘典看来,只可能出现在十点档古装肥皂剧中的台词,来阻止他们继续往来。
28岁的刘典是个开朗的江西小伙,2007年在北京一家国企的内刊当编辑至今,善交际,人缘好,经常能赚到外快,因而收入还算不错,但靠他这点工资在北京买房是肯定没戏的。不过,刘典从不以为这是个问题,因为女友艾丽(化名)不仅与他是同事,还是他的顶头上司——这本内刊的主编,收入自然不会比他少,两个人即便在市中心租房,生活也可以很优质。而且比他年长五岁的艾丽,也是看中了刘典的热情和真诚,别无他图。
但是,艾丽的父母态度却越来越明确——反对,坚决反对。起初,看到女儿把一个一穷二白的外地小子领回家,母亲没有多说话,刘典便以为未来的岳父岳母是默许了。不曾想,当刘典再次登门,表示要和艾丽订婚时,被明确拒绝了。
“因为小丽说她父母很传统,所以我想订婚的事情也弄得正式一点,就特意把我妈从乡下老家接过来,一起上门拜访。”刘典回忆起半年前的事,仍余怒未消,“谁料到,居然让我亲妈被别人夹枪带棍地奚落了一通,一个农村老太太,这辈子头一回上北京,愣是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很惭愧!”
虽说,艾丽的父亲不过是个小科长,但因为手握实权,所以平时上门巴结的人倒也不少。母亲是某区的妇联主任,做惯了大小报告,更是官威十足。两人将近四十岁时才生了艾丽这一根独苗,所以从小就呵护备至。对于宝贝女儿的终生大事,两位老人步调一致,一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子弟”,否则“不成体统”。周围的亲友也轮番上阵,一起游说艾丽,让她不要被情冲昏头脑。
刘典说,自从那次“登门提亲”闹得不欢而散之后,艾丽请了几天病假没来上班,回来之后对他的态度就冷淡不少,两人此后虽然也一起逛街、吃饭,但再也没提起结婚的事情了。
至于今后的路要怎么走,刘典很困惑。他说,艾丽前不久表示她正在准备出国,想去国外进修服装设计。刘典说:“也许这是故事最好的结局,总好过‘门不当,户不对’被踢掉,听起来逊毙了。”对于艾丽要出国的事,刘典只字不提“挽留”,女友也没要求他等她,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想留也留不住,那就随它去吧!”
歌德借“浮士德”之口说出了自己的梦想,“让自由的人们生活在自由的土地上。”北京是中国的首都,是全国人民的首善之区。但如今的事实却是,一个外省青年通过自己努力可以得到一个单位的肯定,成为在京城里居住的一份子,却很难让这个城市接纳其为新市民,仍然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排挤,这不仅仅是北京的“户籍之痛”,更是这座城市的“文化之痛”。
全国人民已经一次次见证了北京户籍面具下的“傲慢与偏见”,但这样的戏码还在变着法儿地于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上演,横亘在衣食住行,甚至爱情面前。
一个城市给外来人口设置的藩篱越多,越是能够看出其背后的狭隘和偏执。它的宜居指数和开放精神就值得怀疑。“北京包容性居全国倒数第二”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明。
按照陈独秀在《敬告青年》一文中的说法,“独立心而勇敢者曰贵族道德”。显然,所谓“贵族精神”,指的是一种高尚的人格理想、精神气质和审美情趣。其中,人格又最为重要。所以,贵族精神其实无关乎门第和血统,也无关乎身份和地位。
易中天认为,“贵族精神既名之曰‘贵族’,也就并非轻易可以养成。它多半是在优势的文化教育环境中熏陶出来的。所以,它不大可能产生在乡村,而基本上只会是城市文化、上层文化和精英文化的对应物。北京是中国最大最高贵的城市,北京当然会有贵族精神”;况且,“北京从来就是一个敢于独立思考同时也敢于发表这些思考的城市。惟其如此,它才会成为五四运动和中国新文化运动的策源地,才会有那么多热血青年在天安门广场为真理而献身。就连所谓‘北京人什么话都敢说’,也有这种精神在内。它甚至使北京人的贫嘴不那么让人讨厌,反倒有时会有几分可爱”。
但是,这种贵族精神一钻进胡同,似乎就串了味。天朝心态日益膨胀了城中居民的政治优越感,从而开始嚷嚷着要区别人之素质高低,以达到京城内99%以上都是“高素质”人口?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