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祸》第61章


沉迪被抬进来时,从哪也看不出受伤痕迹,更表示垂死,只像是酣睡,呼吸平稳,脉搏正常,医生却怎么忙乎也弄不醒他。
李克明细细审视从沉迪身上搜出的管。
那玩艺儿像一支钢笔。
拔下“笔帽”,里面是个压钮。
压钮下面有个喷嘴。
黄士可在字条上看出了名堂。
“这上写的哪里是‘口臭’,分明是“嗅! ”
巡逻者的文化程度不高,加上字两部分离得远了点,就被想当然地念成“口臭”。
如此推测,沉迪是被一种特殊方法麻醉了。
字条似乎是在告诉让他嗅管里的喷剂就可以清醒。
李克明叫人牵来一条警犭。
对准狗鼻子按了一下管上的压钮,喷出一股白雾状气体。
警犭打了个喷嚏,摇摇头。
屋里弥漫开一种怪稀稀的臭味。
看不出警犭有什么不良反应。
李克明把喷嘴对准沈迪鼻孔试喷一点。
只几秒钟,呼吸和脉搏都有加强,瞳孔对灯光也有了反应,明显恢复机能。
李克明把一管药全喷进他鼻腔。
沉迪睁开眼睛,似乎立刻清醒,看不出麻醉后的迟钝相。
他在扶手椅中坐直,迅速向四周打量一圈。
“到福州了?”他问李克明,像是早打过交道,丝毫不显得奇怪,对黄士可却做出初次见面的笑容。
“黄总理,佩服! ”
没人说话。
没人问,也没人答。
朝思暮想的猎物就在眼前,可是无法理解。
连李克明也无声无息,似乎一开口能把这个荒诞的幻影吹跑。
沈迪倒挺自然,光洁的脸上无恐惧也无惊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麻醉后的人对水有特殊渴望。”他故意咬文嚼字。
李克明动一下手指。
身边人立刻倒水。
沉迪一口气连喝三杯。
黄士可看了一眼表。
离零点只差四十七分。
眼前一出现这个人,时间又如掐住喉咙那样紧迫起来。
不管沉迪怎么来的,无论如何得让他在这四十七分钟内开口做证。
稍有一点拖延,赶不到南京出兵之前,再有十个沉迪也都是废物。
沉迪也看一眼表。
“时间不多了。
咱们得抓紧。”
“你愿意和我们一块抓紧吗?”黄士可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无法想象沉迪竟会主动配合。
“当然。”沉迪嘻笑。
“前面耽误的时间在你们。
绑架和麻醉费时又费事。
你们既然知道了我在哪,完全可以直截了当找我谈。
说实话,虽然我躲起来,那只是程序,心里还真有点盼望被你们找到呢。”
“你要的是什么?”黄士可仍然没有改变小心翼翼的口吻。
“还是先说我能提供吧。
第一,我能告诉你们内幕﹔第二,我能向南京军区作证﹔第三,我可以开一个记者招待会,把真实情况向全世界公布。”
黄士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你要我们提供的……?”
“首先,摄像机撤下去。
只要我还在中国境内,一切音像设备都不能用,文字记录也不能做。
等到我在国外开记者招待会,再让你们的摄影师显身手吧。”
此刻,没时间纠缠小问题。
黄士可吩咐摄像机撤下去。
过早留下有记录的证据会使沉迪掉价,也使他失去保护自己的手段,这种要求不难理解。
May 23; 1998
“……我要你们提供的无非只是个合理价格。
根据版权法,以不同方式使用版权,版权拥有者应分别得到相应报酬,情报也是一种精神劳动的结晶……”
“你要多少?”
沈迪悠然地摆弄了一下手指。
“在我认为没有暗藏录音录像设备的地方,比如室外,从头至尾讲一遍内幕──二百万美元﹔向南京作证,同样价格──也是二百万﹔至于记者招待会,肯定要多一些,不过眼下那还不急,可以到时再商量。”
到时候不要一千万才怪了,这个恶棍! 黄士可开始相信他的话了。
共产党人的宁死不屈早已是历史陈迹,现在这茬人不会为任何事物献身,不管是主义﹑理想,还是国家﹑领袖。
他们唯一感兴趣的只是做生意,谁出好价就卖给谁。
一旦被抓获,马上就转到既能保命又能狠狠赚一笔的路数上,服务周到,态度热情,完全符合市场原则。
只差三十四分就到零点。
“我希望你先跟南京通一次电话。”
“可以,再加十万美元。”痛快之极。
“我们可以付你钱,但是我们得知道你的证词是什么,是真是假。”
“我已经说过,先付二百万,我挑个地方跟你讲。
我人在你们手里,不会蠢到兜售假货给自己找麻烦的地步。”
“时间来不及了,是不是先跟南京通一次电话,十万美元马上给你。”
“黄总理,这种交易不能打乱层次。
跟南京通话必然包括透露内幕和作证,所以不是十万而是四百一十万。”
“现在只差三十分就到零点了……”
“我明白零点对你们意味什么。
虽然我在国外,可一直关心你们。”沉迪抄起桌上的笔纸写了一串字符数码。
“这是我在瑞士联合银行的存款码,通过电传转入四百一十万美元可以在十分钟内办完。
只要我得到对方手据,马上就坐到电话前。”
“让一个政府拿出钱得有一系列程序。
美国总统能不能在几分钟内就从国家财政中拿出四百一十万美元呢?”
沉迪耸耸肩,显出事不关己。
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打着鼓点,眼睛看向别处。
黄士可真想哀求这个无赖,可是能被哀求软化的就不叫无赖了,即使下跪也不会有用。
他又看一眼表,终于一横心。
“好吧,先给你四百万,剩下的十万随后补。”
沉迪大方地挥了一下手。
“十万好说。
付了四百万的人不会舍不得十万,何况往下还有买卖呢。”
黄士可直想在那张保养极好的脸上击一掌。
给他做保险金的四百万美元恰巧也存在瑞士联合银行,这个贼好象就是专门来剥光他的。
仅一小时前,他唯一能指望的就只剩贴身衬衣口袋里这份存款文件,现在一分不剩地扔出去,能换回福建山河吗?正如沉迪所说,不到十分钟,四百万美元的转户手续就办妥了。
沈迪显出讲信用的风度,一旦转户得到证实,不用任何吩咐便自觉坐到了电视电话之前。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沉迪看看并肩坐在一起的黄士可,又转向身后的李克明。
“警官,我有一个问题,从你在曼谷的东方酒店里用枪逼住我的那一刻我就在想,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虽然你是有能力的,甚至可以说有天才,但是你带着这样一个面罩怎么可能在国外活动?你们又怎么可能找到我?就算你们七省市搞秘密工作的那点机构全加一块,也不可能有这个能力。”
李克明没有回答。
黄士可觉得他一定也像自己一样在毛骨悚然地回想,什么时候他会在曼谷用枪逼住沉迪?这里的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李克明从未离开过这个岛,清楚得就像全都看见此刻眼前有个沉迪。
而这两点最清楚的,却把每个人都搅得稀里糊涂。
双方的问题暂且都得放下,屏幕已经刷地亮了起来。
May 24; 1998
浙江仙霞岭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如在头顶响起:“各机注意,轮番扫射跳伞者。
落地前必须把人打碎。
注意──打碎。
主要是头部。”
一辆“坏了”的越野面包车在这条废弃的山区公路上停了好多天了。
它紧贴着一个隐蔽的竖井。
不是行家,没人能看出那些从车里引出的细细导线蛇一样蜿蜒地从竖井爬进地下,钻进深埋的通讯电缆中。
此刻,夜深人静,差十九分到零点。
面包车里一个穿便装的中尉正在紧张地记录一个电话。
除了录音机自动地把电话内容记在磁带上,中尉还同时施展他的一项过硬专长──几乎同步地把电话中每一个字用密码从发报机上发出去。
电话中有三个人说话。
中尉从两个半小时前的那个电话中已知道一个是“黄副省长”,另一个是“苏副参谋长”。
第三个人在电话里始终没被称呼过。
计算器显示他的声音与备案的“011”声波相同。
中尉不知道“011”具体是谁,但北京给的指令中,这个“011”有三个“+”号,是最重要的对象。
线路中沉默了好长时间。
“你能让我确认你是你吗?”苏副参谋长终于开口。
“011”轻轻笑了一声。
“我提一个遥远的名字──小梅……那天晚上,在你家地下室,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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