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祸》第104章


这些暗号、传递信息的方式、又脏又瘦的马、傣刀、信鸽、蓑衣……完全像武侠小说描写的古代; 一切都这样原始; 却毕竟是死亡肌体中唯一一线生命的血脉。
这一点使陈盼困惑不已∶人类有力量制造出这样一张怪诞的天空; 可以颠倒大自然的顺序; 硬在炎夏时分塞进一个寒冬; 然而人类自己却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人类聪明到极点; 又做着最大的蠢事——消耗无数财富和劳动制作出一堆要么一颗不用地浪费着; 要用就让世界毁灭的核武器。
正像诗里所说的∶“文明人走过地球表面; 身后留下蛮荒死亡。”回首人类千百年的进化; 只像在时间的沙漠上画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大“0”。
她想起那个“天皇”; 弓背耸肩; 两只小眼精亮精亮; 像一头时刻准备捕猎的山豹; 却穿一身绣着蟒龙的黄戏袍; 戴一顶不伦不类的包公帽。
芦芽山三十万费尽力气组织起来的难民只见他一挥手; 就全数抛弃了逐级递选制拜倒在他的脚下; 把工作团带给他们的薯瓜设备等等一切全部贡奉给“天皇”。
对于天为什么变成了阴间的模样; “核冬天”的理论远不如“天皇”描绘的世界末日使他们容易理解。
工作团的知识分子们越懂科学越指不出一条出路; “天皇”却是用他们听了几千年的语言告诉他们; 虽是末日; 但“天皇”可以让他们来世托生好命; 不服从“天皇”者永在十八层地狱受刑。
“天皇”一定是先在哪洗劫了一个戏曲团的仓库; 前呼后拥的随从全穿着文武百官的戏袍。
数十万百姓在一种奇异气功的诱导下情不自禁地陷入迷狂; 漫山遍野; 每个人都在喊叫; 痉挛; 做出百般狰狞的动作。
千万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加入; “天皇”的臣民雪崩一样增加。
无数人在迷狂中死亡; 脸上却带着笑容。
陈盼感到无比悲哀; 这都是刚刚在逐级递选制中掌握了自身命运的人啊! 恐惧和愚昧使他们宁愿把自己重新交付给偶像; 用疯狂和麻醉逃避现实。
她恨自己; 甚至恨理智。
为什么理智没有战胜迷信的力量 反而越理智却越绝望 饥饿和悲哀使她病倒。
同伴中有人认出“天皇”原来是曾在电视上曝过光的周驰。
当他们在难民中揭露所谓“天皇”是个搞群居奸宿的流氓时; 却受到信徒们凶残的攻击。
周驰派出了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那以后她便一直在同伴的背上半昏迷地逃亡; 直到逃进绿党接待站才算摆脱魔影。
登上山头; 陈盼打了个冷战。
下面几条山谷挤满沉默的灰褐色人群。
竖在人群头顶的锄头钢叉和棍棒如树林般密集。
若不是有“消息树”指点; 他们说不定就会正撞进这个可怕的阵营。
已经可以看见神农架基地。
那是巧妙利用峭壁和深涧围起的一个寨子; 只有少数几个山口可以出入。
现在; 封锁山口的寨门全都紧闭。
门外挤满成千上万的人。
另一个护送者是个地质学教师。
他告诉陈盼; 这些人都是曾被基地雇佣的农民。
基地给他们提供食物和武装保护; 让他们为基地种庄稼。
为了尽早摆脱越转越小的死圈儿; 基地倾其所有组织了夏种; 播种面达数十万亩; 延伸到周围好几个县。
庄稼长势一直很好; 却让这个核冬天一下毁了个精光。
陈盼一路见到大片毁于低温的庄稼; 芦芽山也遭到同样打击。
现在正是农作物生长季节; 只要降温5℃—7℃就是毁灭性的。
眼前的核冬天降温已达二十多度; 全球农业都将绝收。
对于前景; 陈盼不敢往下想。
“单刀”放倒了滑轮控制的消息树。
滑轮上的绳索通向山下两道石崖间的空隙。
走进去; 那是一条只能容一匹马通过的狭窄“过道”; 曲曲折折。
快到头时; 传出男人笑声和一个女人的哭叫。
地势豁然开朗。
一个足球场大的山窝呈现在眼前; 有房子、工事、骡马。
最显眼的是一个吊篮正在沿着悬崖石壁直直地升向十几米高处一个隧洞口。
吊篮中两个男人把一个农村姑娘拎在吊篮外面。
逐渐升高使姑娘吓得尖叫不已; 拚命蹬腿。
两个男人故意把她的衣服往上揪; 露出一边耸动的乳房。
“撒尿了! 撒尿了! ”吊篮下面一群男人兴奋地狂叫; 彼此推搡; 让姑娘受惊失禁的尿撒到别人身上。
吊篮升到最高点后变成水平移动; 很快消失在洞口里。
“这是怎么回事 ”陈盼愤怒地问。
“单刀”和“教师”没回答; 只是锁紧眉头。
那些男人个个挎着枪; 每人额上都系着绿布条——“绿卫队”的标志。
“嗬; 两位爷们儿也弄了一个 ”
下流的眼光顿时集中到陈盼脸上。
“放肆! 这是欧老板的贵客! ”“教师”沉下脸。
“欧老板”显然是指欧阳中华。
男人们多数即刻收敛; 只有一个头头嘴上还不服软。
“欧老板不让俺们碰城里娘们儿; 又不请农村娘们儿来; 不是诚心憋俺们吗! 你们城里人也不能光顾自个舒坦呀! ”
“那姑娘是什么人 ”陈盼指指重新放下来的空吊篮。
“姑娘 她是俺们牛爷的贵客; 再过一会儿就该不是姑娘了! 哈哈! ”头头淫邪地做了个色相; 其他男人哄然怪笑。
陈盼跨进吊篮。
“送我上去! ”
“单刀”和“教师”也进了吊篮。
按照暗号拉了几下联络绳索; 吊篮便开始升起。
寨门一封闭; 这就是进出寨子的唯一通道。
“基地里怎么有这种人 ”陈盼瞪着“单刀”和“教师”。
沿途接待站的人不管怎么强悍; 至少都是文明人。
这一群却纯粹是地痞流氓; 每个毛孔都发散着没有教养的下流气息。
当过登山运动员的“单刀”沉着脸不说话。
“教师”叹了口气。
“有些事只有他们才能做。”
“什么事 ”
“……打人……”“教师”苦笑。
“这不是反话……比如组织农民种地的时候; 没这批打手; 种籽就一颗也难保住……”
吊篮到了洞口; 转成横移运动; 稳稳落在隧洞中的起落台上。
洞中两个力工合踏着用自行车改装的人力绞盘; 这种装置连马匹都可以吊上来。
隧洞深处传出姑娘的哭泣哀求; 两个男人正在又亲又摸。
“畜牲! ”陈盼冲过去厉声喝斥。
两个男人愣了一下。
姑娘挣脱他们扑到陈盼脚下。
她虽然蓬头垢面; 可长相十分秀气; 死死抱住陈盼的腿大哭。
“别怕! ”陈盼扶起她。
“跟我走; 一会儿送你回家。” “跟你走 ”两个男人摸不透陈盼的身份; 不敢造次。
“好几天才找着这么一个像样的; 谁向牛队长交待 ”
“叫你们那个牛队长或是驴队长去找欧阳中华! ”
听到陈盼直呼欧老板大名; 再加上“单刀”和“教师”在一旁怒目而视; 两个男人没敢多说; 用一种走着瞧的意味冷笑了几声。
隧洞修整得平坦宽敞; 走几十米再拐一个弯就进入寨子里。
寨里的洞口在一个半山坡上。
向下看去; 宽阔的盆地中盖满简易房屋; 山上也挖出一层层窑洞。
至少有相当于一个小城市的人口在这里居住。
每处空地都种满庄稼和蔬菜; 几乎一寸也不闲置; 然而现在全成了枯萎的黄叶。
一片片种植薯瓜的塑料管也全是光秃秃。
突其来的寒冷使一切生长都停滞了。
在规划得相当整齐的“街道”上; 陈盼看到的多是学者模样的人; 一边干着琐碎的体力活; 一边抓紧空闲在替代纸的石板上用炭棒写下数学推导式或化学结构式; 摆弄着土制的试验设备和模型。
有一个讨论会启事很令人瞩目。
启事阐述讨论的主题∶以往人类对自己的权利要求太多而对自然和他人承担的义务太少; 这是导致人类灾难结局的根本原因。
对于未来的新人类; 该用更多的义务意识取代权利意识; 因此不能仅有人权宪章; 讨论会的目的就是要起草一个人类义务宪章。
这是欧阳中华的思想; 她原来觉得很有道理; 现在本应更显得有理; 却相反使她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那些被接待站淘汰的人都是在尽“义务”吧; 还有身边这个姑娘的父兄以及外面成千上万的农民。
姑娘还未镇定下来; 颠三倒四什么也说不清。
但陈盼从她的只言碎语中已能想像出完整情况。
神农架基地原来招收了十多万农民; 每人每天可得一斤半薯瓜; 由绿卫队严密监视着为基地种地。
核冬天降临使所有的庄稼毁于?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