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祸》第107章


既然枪在他们手里; 凭什么让城里人当主子。
现在全看欧阳中华下一句怎么回答; 继续激化大牛就会立刻动手; 而他若一服软; “欧老板”从此也就彻底完了蛋。
欧阳中华直盯着大牛的眼睛; 如同没看见对准他的枪; 突然放声一笑。
“大牛; ”他的口气既不硬也不软; 而是一个处惊不变; 居高临下的江湖帮主。
“你还没忘掉你师傅吧 你师傅把你交给我的时候给你的戒令是什么 女人是祸水! 他就怕你在女人身上走下道。
我骂你是看在你师傅的托付上。
要是别人我根本用不着这么动肝火。
怎么; 你大牛今天真要为一个女人背上欺师灭尊的罪名吗 ”
陈盼只觉得自己随着欧阳中华出口的每个字落进无底冰河; 全身冻成一块冰砣。
但是这段话却控制了局面。
大牛只能干干地瞪眼; 半天说不出话。
“……我……我……”他简真像一头突然掉进陷井的困兽。
“……俺他娘的为女人……”
他猛然大吼一声; 震天动地; 把赤裸的姑娘往头顶一抡; 原来对准欧阳中华的枪口杵在姑娘身上一阵猛射; 把所有子弹都打进姑娘小腹。
姑娘的身体在枪击中剧烈颤抖; 鲜血从被穿透的后腰高高喷起; 随后如一片被撕碎的破纸飘落在地。
大牛恨恨一跺脚; 扬长而去。
陈盼疯了一般跳起往前冲; 却一下被抱住转向相反方向。
她在欧阳中华的怀里挣扎。
这个过程是那么短; 在旁人眼中; 甚至会觉得欧阳中华没看到大牛杀那姑娘; 而是同时抱走了陈盼。
是不是这个城里女人正好犯了“抽疯病”
陈盼挣扎不出那双有力的臂膀。
她曾在其间陶醉; 现在却只想把它们撕碎。
她放声痛哭。
血腥气从肺里冲出。
天空黑暗之极; 又开始飘落核冬天的雪花。
欧阳中华大步离开城头。
他在她耳边苦苦哀求∶“……别喊; 不能喊; 他会杀你! ……”她感到他全身战栗; 他的心响得像分不出节奏的鼓。
他在远离众人的山坡上把她放下。
那匹畸形的白马呆呆地看着天边。
“相信我; 我会除掉这个畜牲! ”他说。
哪怕离开一寸的距离; 也就感受不到他的战栗和心跳; 他就又显得强大自信。
“我会让他用血偿还! ”
陈盼痛苦地看着他。
他温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泪。
“……这不是我的错; 是这个世界……”
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又发出漫山遍野的喊叫。
燃烧的寨门在撞击下升腾起爆烈的火球。
外面的农民重新开始攻打寨门。
欧阳中华看向城墙。
守寨的绿卫队员袖手旁观。
有的喝酒; 啃着狗腿; 有的干脆原地躺倒; 任凭城下的农民举着撞木一下比一下更猛烈地撞门。
“你赶快回去。”他慌乱地对陈盼说; 转身跑向城头。
陈盼跟在他身后。
“为什么不防守 ! ”他喊。
寨门已经烧酥了; 开始在撞击中断裂; 向四面迸射无数灿烂的火花。
他一把揪起一个蒙头躺着的小头头。
“为什么不防守 ! ”
“……弟兄们说……”小头头好不容易挣脱他的摇撼。
“……要看欧老板自己开一枪……” “混蛋! ”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恐惧。
“……只要欧老板打死一个; 剩下的俺们全包……”
绿卫队员们全都抱着枪不动; 冷冷看着欧阳中华。
寨门已经倾斜; 随时可能轰然倒塌。
“你们不想活了吗 ”欧阳中华问; 手指城下。
“他们一进来; 没有一个人能活……别以为你们有枪; 枪不是万能的……你们好好想一想! ……” 没人回答; 也没人想。
他面对的是一群他自己制造的半兽。
他惶恐软弱地扫视他们; 突然发现了陈盼。
“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爆炸般地向她怒吼。
陈盼不说话; 死死盯着他; 眼光如两道冰柱。
他的嘴唇颤抖了; 脸色无比苍白; 连寨门燃烧的冲天大火也不能给他一点血色。
“……毁灭就是残酷和痛苦……”他像求饶一样说。
“你怎么能要求我仁慈 仁慈只能更痛苦……” 她仍然不说话; 仍然死死盯着他。
“把她架走! ”他高喊。
她被两个彪形大汉架起来。
她拚命挣扎。
寨门正在撞击中分崩离析。
她看见欧阳中华迫不及待地从小头头手里抓过枪。
“欧阳中华;”她声嘶力竭地哭喊。
“让我看着你杀人! 让我看着你怎么当个刽子手! 让我看着你的审美追求和绿色理想! ……”
城头响起了一声尖锐的枪声; 如匕首刺在她心上。
无数枝枪的扫射随之狂风般怒号起来。
她只觉眼前一片漆黑; 宇宙只剩下一张黑油油的天……北京此生别的一切都已做完; 只剩最后一件事——找到孩子的妈。
他睁开眼。
这样说也许不准确; 他的眼已经睁开好久; 或者根本就没合上过。
然而在这以前他视而不见; 意识完全空白。
现在他睁开了意识的眼。
他坐在一张又宽又大的旧式沙发里。
不知何时身上被人零乱地盖上一堆毯子和窗帘。
窗外崇高的黑色天空衬着无叶树影; 好似一个陷入热寂的全熵世界。
当那些树开始在核冬天中落叶如雨时; 他把仅剩的人召集到一起; 正式宣布本届中国政府结束。
从那以后他一直这样坐着; 好似化了成塑像。
也许这是休息; 他太累了; 累得连一个脑细胞都不能再动。
也许是因为震惊; 人类末日轰然而至使人呆痴。
也可能是茫然; 未来已一无所有。
或是彻底的无能为力; 只有隐入真空。
然而现在; 那些感觉都已没有了; 就像死人在另一个世界醒来; 还有什么可为前世操心的呢
他推开盖在身上的那堆东西。
毯子里面掉出一个包。
十几条干鱼呆呆地瞪着眼睛。
他认出那是“龙口”的包; “龙口”无论走到哪都带在身边; 而在走向末日的时候却留给了他。
他起身环顾; 没有一个人。
喊了一声; 更显得寂静无比。
核战爆发后便是一天比一天地寒冷和寂静; 现在寂静已像凝结的固体; 即使大喊也无法穿透; 只能硬梆梆地反弹回自己耳中; 痛苦地嗡鸣。
他从镜子里看自己; 发了很久的呆; 慢慢伸手撩起一络头发。
确实是自己的头发; 像原来一样稀疏柔软。
然而原来多数是黑的; 现在却全部成了白的。
雪白雪白; 白得那样飘渺忧伤; 不期而至。
他似乎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形象藏在身后; 他没有回头。
如果真有; 那就是死神。
而如果是死神; 别说藏在身后; 即便它肆无忌惮的大笑跳舞; 也不会让人看见。
不过他已真地无所谓; 此时他已彻底解脱了对衰老和死亡的恐惧。
人没有道理哀怨死亡。
那么多和你一样的物质都处于永恒的黑暗; 只有你这一点侥幸组合成了生命; 让你睁开眼睛看到了光明。
你应当感叹的是上帝的恩赐; 哪怕活一分钟都是白捡的便宜。
对一个活了快五十年的人; 便宜占得已太多太多。
重归死亡的母体; 只该感到心满意足。
白白享受了一番意外之财; 归还时却愤愤不平地视做剥夺; 那才是以怨报恩; 自寻烦恼哩。
大厅中央有厚厚一堆灰烬。
那是核冬天降临时工作人员们取暖烧的。
灰旁剩下最后一堆燃料——半箱当年中共的绝密档案。
起初他看见食堂用档案烧火做饭还发脾气; 后来发现连毛泽东的私人档案都不知何时被分光; 只因为那些档案的羊皮封套可以煮了充饥。
现在他亲手点燃最后这堆档案; 准备以火代替太阳给收音机提供能量; 再听一次世界的消息。
美俄核大战之后; 两国都没被彻底打垮; 双方首脑系统保存完好; 常规武装部队也大部分无损。
尤其是美国; 长期准备的战时体系立即发挥作用; 军事实力仍保持世界第一; 其随之展开的军事行动不是继续与俄国交战; 却是直扑无冤无仇的南美和澳洲; 去占领南半球的产粮区和牧场。
俄国也挥兵欧洲; 同时去占领非洲和南亚。
一旦清醒过来; 两国都知道最危险的已不是对方; 而是谁也逃不掉的核冬天。
唯一的活路是尽多尽快地把别国储备的食品抢回自己国家; 并且占据下一个夏季比北半球早来半年的南半球土地; 以在核冬天过后能尽早开始农业生产。
南美和澳洲对这种闪电战毫无准备; 迅速被占领。
俄军却被欧洲军队打得焦头烂额。
但是当俄国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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