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虚月玄》第78章


“追上来了?”耿流皇沿着他镜筒所指的方向望去。
“嗯,估摸着那艘船也不小呢。”穆拉奇放下镜筒,“小伙子,若非海光,我拿镜筒都看不到,你是怎么知道的?”
耿流皇淡淡笑道:“不瞒您了,我们几个都是真人类,有些事情类似直觉,无法用言语解释。”
穆拉奇默然半晌,忽笑道:“那倒是一种很好的能力。”
过了一会,他很感慨地说道:“我在海上走了二十多年,见过不少的人,经历过不少的事……对你们真人类,我并不像其它人那样心存芥蒂,你们看,法师吴一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说。但是法师毕竟有我们普通人类的一半血统,所以直到数日前,对你们这样难以用常理来推测的存在,我的内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甚至恐惧。”
耿流皇笑吟吟地望着他:“那现在呢?”
“哈哈哈,”穆拉奇大笑,“现在不同了!你们虽各有异能,却非那种滥用的人,知道怎么克制,怎么利用。我感不到威胁,却感到和你们相处的快乐……加入我的队伍里来,怎么样?”
耿流皇心里漾出一股暖流,道:“能被船长盛邀就已经是莫大的荣耀。至于要否加入船长的队伍,”他低头看甲板上的凛清风,“却不是小子一人说得算的。但无论怎样,还是感谢船长!”
穆拉奇脸上不无惋惜,道:“好吧,这些事容后再说,我们得过了今晚这一场。”半晌他又加了一句:“小伙子,你要好好考虑我的邀请。”
耿流皇缓缓点头,心里却感慨万千。
他想到当初离长木山庄四十里许的那个小村落,那里的村人不是和土孙真人相处得很好?现在,这艘船上,他们不也得到了船长等人的认同?
真人类与普通人之间的隔阂,绝非坚不可摧。
※※※吧嗒!一大颗雨滴敲打在舷窗上,碎成几滴。
主舱靠前的大窗装着四块购自波斯国的透明琉璃,二三指厚,质地坚硬如钢,就是有些脆。透过琉璃窗,外面的海景稍有扭曲——天已经暗下来,暗蓝色的云堆累在海天一线上,时有雷芒滚动。
大雨由疏至密而来,哗哗雨声渐趋响亮,混和着轮机的嗡鸣,将人们的耳鼓填满。
于平飞望着舷窗外迷蒙的雨色,把手里的高脚杯缓缓转动着。杯里的葡萄酒色泽浓艳、深红如血,衬得他的手指有些发白。
舱室内明外暗,从琉璃窗的反影,可瞧见鹿易盘膝坐在一个角落里,闭着双目……有种远离众人、孑然一身的味道。她那空空落落的右袖随着船体的晃动微有摇摆,更填孤寂。
舱室靠后的大案上,馋鬼巴布解开一个鹿皮袋,袋里有数百根长约尺许的钢针,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零件,不知他做何用途。在于平飞眼里,巴布是一个看不透的家伙,有时弱智如幼童,有时深沉如老朽,有时懒惰如虫,有时又勤快得不成体统……在八个真人类少年中,他本是最给人安全感的一个,可是现在,这种安全感也被那些可怕的钢针破坏得点滴不剩。
独眼怪猫三宝伏在巴布左近,拨弄鹿皮袋里的一个带孔的铁球。这只猫……不好玩。除了几个真人少年,不领任何人的帐。方才曾试图去亲近它,以获得其主人鹿易的好感,把那未说完的话告诉他……然后,他的手上就留下了三道血痕。三宝虽小,它的独眼却会发出一种暗红的光,令他打心底不想去靠近。
说实话,他不喜欢真人类。他们体内蕴藏的近乎恐怖的未知力量是他无法把握的,也许,因为某一个不大的冲突,他们只需抬抬指头,就会招来莫测的后果。这种排斥感无法根除……但是,对这几个少年却有所不同。
在巴布身后不远的大椅上,凛清风正和法师吴一言笑甚欢。法师说了一个笑话,凛清风刚喝到一半的水喷了出来,摸着肚皮哈哈大笑,令舱里极度紧张的气氛缓和很多。于平飞比较喜欢他,这个少年给人一种亲近感,是那种与生俱来的人格魅力,没有一点做作。
他身旁,几个女孩子安静地坐着,偶尔交头接耳一番,明眸皓齿,令人心动。
“锵!锵锵!”隔壁传来铁器捶打的声音,是大个子赤心武。那个憨厚的大家伙……于平飞正想着,身边多了一个人。
“天气越来越不好了。”耿流皇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外面大雨滂沱,海上已经出现了浪头。
于平飞喝了口酒,道:“嗯,怎么也得一两个时辰。已经起风了,惊险的还在后面。”
耿流皇望了片刻,目光一转,瞧定他手里的酒杯:“闻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什么酒这么香?整条船上都能闻到香味。”
于平飞展颜道:“夸张夸张!哈,来一口?”
“不不不,”耿流皇双手猛摇,“昨晚喝了口船长给心武的酒,那个烈啊!我受不了。”
于平飞笑了:“那你就错了。船长的酒是人喝的吗,切!”他侧头偷瞧亲掌轮舵的穆拉奇,“应该是给牛喝的才对,哈哈……我这不同,来,尝尝,保管你喝了第一口还想第二口!”
他又取了个杯子,从一个大肚瓶里倒了半杯给耿流皇。
后者小心的品了一小口,咂摸半晌,扬眉道:“这酒真不是盖的!好酒好酒,哇,一到肚里全身舒泰……”喝了一大口。
后面,坐在姬哓云身侧的池静把脸沉下来了。
耿流皇向于平飞挤挤眼睛,小声道:“以后给小弟留点,嗯?”杯子恋恋不舍地放下。
于平飞忍着笑,眼神充满揶榆。
耿流皇笑了一阵,忽然道:“于兄……”
于平飞放下杯子。
“今晚,”耿流皇面容转肃,“乘风将与我们同在。我们不会让它受到任何伤害。”
哗然,一个大浪头撞在船首,激起的水花飞起老高,舷窗上水流纹纹而下。
于平飞心里忽来一阵感动,忍不住伸手拢住了耿流皇的肩膀。
※※※海风越来越大,浪涛咆哮,船体开始明显的晃动。
穆拉奇全神贯注地掌着舵,眼睛迅速地在罗盘、刻钟和舷窗外的海风间移动着,不时说出连串的数字。他旁边有张大案,两个绘图员用规和尺在海图上做着标记。
挂在舱顶的马灯嘎吱嘎吱晃动,灯火昏黄。
凛清风和吴一停下了闲聊,巴布也收起了他的鹿皮袋。
于平飞喝完最后一口酒。
吱呀,舱门推开,呼啸的海浪声卷进来。门外,赤心武面容如铁,全身隐在暗影里,如一尊钢铁的巨神。
“时辰到了。”他说。
耿流皇的心倏忽悬起。他瞄了一眼于平飞,将桌上剩下的小半杯酒仰脖灌下,擦着嘴唇道:“于兄在此,小弟去去就来。”
“做什么?这么大的浪头……”于平飞愕然道。
“很快你就会知道的。”耿流皇笑笑,取了柄油纸伞在手,出舱和赤心武一道去了。
于平飞顿了片刻,“我去看看船尾的缆绳,”也取了柄伞追了出去。
凛清风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转头对法师吴一道:“有我这两个兄弟在,即使天塌下来也能撑着,大家只管放宽心就是。”
正在掌舵的穆拉奇苦笑回头道:“今晚的天气异乎寻常,但愿如你所说才是。”
船舱一角,鹿易盘膝坐地,左手虚抬至胸前,五指扣成半圆。其右袖里气流滚动,将袖筒鼓胀得略为弯转,似欲与左手的半圆连成一体。怎奈气本无形,如何接连。
她脸色涨红了半晌,终究不成,气得一挥掌,将她面前的一小盆水打翻在甲板上。
哗然大响,将舱室内本就精神紧绷的众人引得齐齐转头过来。
舱外的海涛突趋高涨,一浪高过一浪,硕大的乘风号如同一个玩具从浪尖跌到浪谷,行走在甲板上,若不抓紧扶手根本站不住,随时有跌入海里之险。
这么狂暴的天气里,跌入海里就是一个死字。
伞已挡不住风雨,于平飞出舱走了几步又倒回来,把伞仍回舱里,然后抓着缆绳一步一步摸黑前行。
赤心武和耿流皇二人早就没了踪影。于平飞抓住旁边一个正在紧固缆绳的船员,大声喊道:“那两人去哪儿了?”
才一张嘴巴,雨水就灌了一嘴。
“去船尾了……”那船员浑身湿透,双手死命拉紧一个八字结,却怎么也拉不紧。
于平飞分开他的手,三下两下将那个结拉死,“前桅的第三根卷缆有些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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