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无形》第43章


王步凡被任命为天野市政法委书记的消息传播得很快,元月一日早晨已经在天野上层悄悄地传开了,大多数人都很吃惊,没想到王步凡会从县处级一下子就提升了个副厅级,且不是副市长而是政法委书记。看来游戏规则又一次被打破了。后来人们一想这个事又很正常,因为十个县的县委书记只有王步凡是省里培养的拔尖人才。 
王步凡不知道省委常委会是哪一天召开的,只知道关于他的任命在会议上争议很大。争议再大,最终还是省委书记马风疾一锤定音:让王步凡当了天野市的政法委书记。这其中包含了省委副书记刘远超等人的竭力推荐和马风疾书记的偏爱。 
组织上还没有找王步凡谈话,任命文件也没有到,先期套近乎的人已经通过内部电话打到王步凡的家里。先是市委书记乔织虹。她在电话里说话很讲究分寸,因为任命还没有下来,王步凡还不算是名正言顺的副书记,她只是向他问候了一些生活方面的事。那天从电话里听出乔织虹正在打麻将,王步凡也早听说这位女书记酷爱垒“长城”,说了一会儿闲话乔织虹突然严肃起来,“那个啥,我这就算是代表刘书记和你谈话了,本来他要亲自找你谈话的,因为有事情脱不开身,我就代表他了。” 
市委副书记雷佑允那天也打了电话。过去王步凡是雷佑允的下级,现在两个人是平级,雷佑允的电话直露中带着含蓄,只表示祝贺却不说明祝贺的内容,王步凡心照不宣,一再表示感谢。其实王步凡知道雷佑允对他的印象不好,因为他的弟弟是在天南因为经济问题被枪毙的,他认为王步凡从中做了手脚,后来天南县建电厂时雷佑允曾经介绍郑清源的公司参与“建设”,王步凡没有给雷佑允这个面子,雷佑允为这两件事一直记恨他。当然雷佑允最不满意的是他在那次市长竞职中票数最多,省委却没有让他当市长,因此他看见谁都觉得不顺眼。 
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暴平军是个直桶子,他打电话时说的话就有些直露,“王书记,以后老弟你就是我的上级了,我一定在老弟的英明正确领导下,赴汤蹈火,为振兴天野市的经济而努力奋斗。” 
暴平军打的这个电话极具讽刺和戏弄意味,除了毛泽东他老人家,别人谁敢承受“英明”二字,王步凡这个政法委书记也不可能去领导一个与自己平级,资格又比自己老的常务副市长,就实际权力来说,只要不是管干部的市委副书记,其他副职谁也没有常务副市长有权。王步凡从暴平军的电话中已经品出他没有被提拔为副书记书记心中是有气的,另外天南建铝厂时他曾经介绍买万通的公司去参与“建设”,也被王步凡拒绝了,现在王步凡竟然提了政法委书记,他心中有些不平。暴平军的“谦恭”让王步凡如同喉头卡了只苍蝇,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一阵一阵地难受。 
组织部长侯寿山、宣传部长文史远、市委秘书长墨海等人都打了电话,过去他们都是王步凡的上级,那天一下子变了口气,把“问候”也变成了“汇报工作”。只有市委副书记林涛繁没有打电话,他与王步凡只见过几次面,不是很熟悉,林涛繁也不爱玩虚的,王步凡并不计较。 
王步凡一脸春风地随墨海步入市委会议室时,常委们已经到齐了,乔织虹首先上前与王步凡亲切地握手,依次是雷佑允、林涛繁、廉可法、暴平军、侯寿山和文史远。今天人大主任李直和政协主席鞠功也列席会议,他们看样子要摆摆老资格,没有主动上前与王步凡握手,王步凡却很礼貌地走到他们身边主动与他们握手问好,表现得很谦虚。 
大家在和蔼的气氛中闲聊着,无一不是笑容满面,亲切异常,看上去像个团结协作,开拓进取的领导集体。其中鞠功的话最有特色:现在社会上只有四种人的关系最好,一同下过乡,一同扛过枪,一同嫖过娼,一同分过脏。雷佑允听了这话一脸不高兴,好像鞠功是在讽刺他。 
王步凡始终微笑着把目光周而复始地在这些天野市巨头人物的脸上移动,与谁的目光相碰时都点头致意,显得十分谦恭。他品味着这种和谐的氛围,就深感官场文化的奥妙――当面笑哈哈,背后捅刀子,虚假应酬多,真心实意少,团结口号多,协作行动少…… 
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虽然是正厅级,但在人们的观念中他们属于“二线”领导,办事说话总有些底气不足的感觉,别人也不会真正把他们与市委书记,市长等同看待。他们自己也清楚自己的位置,一般是不表态的,只有牵涉到自身利益的时候发起火来别人也要让他们三分,因为他们毕竟是老干部、老领导。在中国官场上,资格有时候往往比能力更重要,没有哪个老干部不爱摆老资格的。 
李直是王步凡的老上级,那天在问侯电话里仍称王步凡为小王,说到最后也许觉得再称小王不合适,才改了口气称王书记。他的话概括起来无非是王步凡能有今天,他李直是有一份功劳的,生怕王步凡忘掉。话语之中似乎还带出对王步凡最近没有去看望过他的怨气。李直没有明说,王步凡也不好意思点破。其实王步凡到死也不会忘记,是一幅于右任的字送给李直之后,他才把竞选副县长落选的王步凡破格提了个县委副书记,还美其名曰是超常规、大跨步、跳跃式地重用政绩突出的干部。与其说王步凡要感谢他李直,还不如说应该感谢已经作古的于右任。 
鞠功是个甩子,那天在电话里说的话显得过于随便,没有一点官腔,没有一点原则,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谈到不正之风和天野官场存在的一些问题时就开骂了,说市委是狐假虎威,说市政府狗屁不如,说人大是骡子鸡巴闲搭拉,说政协是没有人理睬的破鞋。提到雷佑允和暴平军时还骂了娘,说他们都不是东西,百分之百是贪官污吏,大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味道。他那天的一番话有些与自己的身份很不相符,尤其是谈到车行芷和情妇死在车中时更是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好像车行芷和情妇在车中做爱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站着看。此公没有多大能力,却很有脾气,是天野有名的不好惹,困此他不管说什么话都没人与他计较。据说廉可法的老婆死后又娶了个与自己小二十岁的未婚女子,鞠功在廉可法结婚时当众赠了一副对联,上联是:新人新井新钻头;下联是:越钻越深越出油。横披是“月明松”。别人不解其意,鞠解释说“明”字要分开念,即月日月松。大家会意后一阵大笑,此笑话在天野流传甚广,只要谁一说“月明松”三个字,人们就知道是说廉可法的。 
侯寿山那天打电话时,似乎有些嫉妒的味道。也难怪,他本来是很有前途的,因为那次桃色事件受到影响,调天野后,在作风上有所收敛,对平级或职位比他高的人处处表现出谦虚谨慎的样子,对下级也多用商量的口气。王步凡任天南县委书记时,侯寿山也托他安排过人,也托他办过事情,办成了皆大欢喜,办不成从来没有听侯寿山埋怨过。不过听夏侯知说在经济上侯寿山的屁股就不是太干净,他的弟弟侯寿岩的公司揽了不少工程,比如液化气管道辅设工程和两座立交桥的建设工程等等。立交桥工程免强验收合格,而液化气管道工程则是严重的不合格工程,侯寿岩用了生锈多年的管道最终居然也验收合格。侯寿山心理不平衡,王步凡能够理解,要不是当初出了桃色事件,他说不定现在已经是市长或市委书记了。 
廉可法也是王步凡的老上级,一直是天野市的纪委书记。他那天在电话里虽然没有称小王,却对王步凡在天南县抓廉政建设的成绩大加赞扬。让王步凡觉得此公仍然有些居高临下的态势,心里就暗暗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村里的老太太夸他小时候多么乖,不闹人,不尿床一样。此公说到底还是有点迂阔,现在再来表扬王步凡显然已经与身份不相符了。一个副厅级去表扬另一个副厅级,在官场上简直就是笑料。好在是在电话里讲的,其他人不会知道。最让王步凡感到可笑的是廉可法把王步凡的高升完全归结到政绩和廉洁上,“月明松”公就是不明白“功夫在诗外”的道理。现在重用干部,政绩占的份量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如果上级领导无意栽培你,你的政绩只能永远让老百姓去传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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