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无形》第106章


“大致有八十到一百桌吧?”
“为什么有人反映你一共摆了五百桌宴席?”
“嘴巴长别人身上,他们要这么说我有什么办法?”
“都有哪些人参加?”
“这我就记不清了,我在天野工作这么多年,熟人很多,朋友也很多。别人要来我实在无法拒绝朋友们的好意,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是违背了有关规定的,但是我没有发过一张请柬。”
李直为什么敢于这样说,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他选择吴维真的酒店就是为了不留把柄,他摆宴席一共分了五次,并且交待不能记礼单,他知道来的人都不会空手而来,他站在酒店门口,只要见到某某人来就行了,没有必要记下谁送了多少礼。这样一来一共摆了多少桌酒席,只有他和吴维真知道。他事先已经交待过吴维真,如果有人问起摆酒席的事情,就说摆了八十到一百桌,具体数目记不清了,并特别交待酒店的账目上也不要记录得那么具体。当初吴维真与李直是正副职配合最好的典范,至于李直如何算计吴维真,吴维真至今也不知道。李直当上市委书记后对吴维真照顾有加,吴维真一直很感激他,愿意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省调查组的老钱看天色已经暗下来,今天也不可能问出什么结果了,就说:“李主任,你好好再回忆一下,有什么问题要主动地详细地向组织上交待,要争取主动。今天咱们就到这里吧。你好好休息一下。”那个工作人员把问讯笔录递给李直,他看了看就签了自己的名字。李直听到“争取主动”这四个字就想笑,他过去也曾经无数次用这四个字去劝别人,他知道这四个字的奥妙所在。再说老钱仍然称他为李主任,这就足以说明组织上把他的问题和雷佑胤的问题没有划上等号,至少他目前还不是罪犯。
老钱离开人大办公室时,李直还很礼貌地送他到门口,然后回身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门口有公安干警把守,他知道自己暂时失去自由了。但是只要米达文和梅秀外那里不出什么问题,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获得自由。在人大代表选举市长之前,李直已经预测了自己的结果:只要雷佑胤参与竞选,不论选上与否,他这个人大主任都有可能被撤掉,因为雷佑胤参加竞选的事情是他打电话向省委争取的,现在雷佑胤出了问题,这个责任毕竟是要由他李直来负的,这种结局只是早与晚的问题。因此,在召开人大会议之前他就把平时的积蓄转移到弟弟和两个儿子手里,他没有什么大罪,根本连累不到弟弟和儿子,市纪委也不会无端地去搜查与他有关系的人,只要能够闯过这一关,凭他在天野多年的根基,仍然能够衣食无忧,怡养天年。他的任期也只剩一年了,他并不在乎多干一年和少干一年。
夜深了,残缺不全的月亮挂在东天上,人大办公室里的灯光如同白昼,窗外是天野市的夜景,霓红灯在流光溢彩,星星在天空中闪烁着与月亮争辉。天野在改革开放之后的变化,毕竟含有他李直的心血和汗水,他爱这座城市,这座城市使他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地位和财富。
李直躺在沙发上跟本睡不着,就在沙发上回味自己的光辉历程:他从一个一般的公社干部升任革委会副主任、主任,又升任东南县的县委副书记、书记,再任天野地委副书记、书记,经历了历次政治运动,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官场风雨,他就是凭着自己的机智,每每化险为夷,又步步高升。他平安过渡的秘诀就是每做一件事都要思前想后,既有进路也有退路,永远不使自己走进死胡同里,这次雷佑胤竞选市长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权衡利弊,一开始他就权衡了。自己已经六十四岁了,人大主任多说只能再干一年就该退休,雷佑胤现在和他是亲家,一旦雷佑胤能够顺利当上市长,那么他牺牲一年任期也是划算的。有雷佑胤在,他李家在天野仍然能够站得住脚,仍然能够呼风唤雨。一旦自己的选择出了差错,他也不在乎这一年的任期,该办的事情早已办妥,因此他才心甘情愿地去冒这个风险,不然按照他的处事原则和超乎常人的心计,是决不会去牺牲自己充当别人的垫脚石。当年吴维真和席运含相继倒台,他以一个市委副书记的身份直接升任市委书记,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成功,也是他最绝妙的杰作和最自豪的事情,凭借的就是他不同凡人的机敏和心计。
已是午夜了,那个不圆满的月亮悬在中天。李直仍然没有一点睡意,他翻一下身子把目光移向反射着日光灯影子的铝合金窗户上,窗户开着一条小缝,外边是坚固的防盗窗,有一只早早渡过冬眠期的飞蛾在扣着窗子想往里边钻。李直望着向望光明的飞蛾心中感慨万千:自己现在千方百计地想走出这间屋子,弄个软着陆,过上平常人的生活,而飞蛾正一心一意要钻进来寻找囚禁着的光明。飞蛾向往的是没有希望的光明,而他向望的是尽快走出去获得自由。这时突然从窗户缝里钻进来一个纸团,他向门口望了望,见没有人注意,才急忙拾起纸团打开看,见上边只有五个字:“梅秀外死了”。这五个字是打印出来的,他一边把纸团放在嘴里咀嚼着,一边佩服送纸条人的精明,打印出来的东西即使被人发现也查不出笔迹。当他把嚼碎的纸糊儿咽下去的时候,才觉得味道有些苦涩,这时他的心彻底放下了,不由自主地望着窗外那边弟弟李爽的房子,他坚信自己会被无罪释放,会获得自由。
李直还是睡不着,就猜想这纸团会是谁扔进来的。意念之中出现了三个人的身影:弟弟李爽,大儿子李平稳和人大秘书长米达文。纸团是谁送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梅秀外死了”这五个字,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使他倾刻间清除了后顾之忧,心中那块巨石终于搬开了,就像对着他脑袋的枪突然被人下了。飞蛾仍在扣窗,他这时很有雅兴地去欣赏着飞蛾和窗外的夜景。(也就在这天夜晚,呼延霞给调查组的老钱打了电话,说李直的问题应该与雷佑胤、暴平军的问题区别对待,雷佑胤是代表们推举上去的,李直不应该对此事负责。老钱和呼延霞是大学里的同学,对呼延霞的话他会有所考虑的。)
李直收到的那个纸团,是米达文和李爽精心策划的。自从李直被“两规”之后,米达文和李爽都害怕了。米达文之所以害怕,他知道现在的干部是经不起查的,只要查你,没有查不出问题的。他米达文在天南当县委书记时也收过礼,也违犯原则地提拔了很多干部,他收礼的技巧与李直极其相似,关系不好的不收,关系好的五万元提副科,十万元提正科。米达文在天南干了几年县委书记,仅在提拔干部这一项上就收受贿赂二百万元,而这二百万元也分别存在子女那里。这年头不查你,你就没有问题,一旦查起来就麻烦了,让你说明财产来源,你怎么回答?说是靠工资存的钱吧,不吃不喝也存不了那么多,说是靠经商发了财吧,根本摆不到桌面上。况且上边有规定,领导干部不准经商办企业,那么你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查到最后总要给你定个财产来源不明罪,不然就没法结案,没法向人民交待。因此米达文很害怕,他现在后悔不该听了李直的话去给雷佑胤拉选票,但是自己已经做了,后悔又有何益?他现在最企盼的就是李直不出问题。只要李直不出问题,也就没人去查他这个与李直关系密切的人大秘书长。现在有一种现象,那就是查处一个贪官,会带出一批贪官。只要李直平安他就平安,李直凶险他也凶险。因此他十分关注梅秀外那里的情况,他知道梅秀外是李直的命门,千万不能让人点了这个穴。米达文与天道宾馆里的一个服务员长期姘居,这个服务员是他从天南带来又安排在天道宾馆里的,他把她从农村弄到城市里来,又安排了工作,她十分感激米达文,时时想着要报恩。也正是有了这位年轻漂亮的少女相伴,南瑰妍另攀高枝的时候他没有过问,慢慢地就与她断了关系。更不想因为一个女人与堂弟米良文闹翻惹人见笑。李直被“两规”后米达文立即打电话给那个服务员,让她密切注意梅秀外那边的情况,一有消息立即告诉他,那个服务员一口答应下来。
李爽也很害怕。他知道他的哥哥一旦出了问题,就会有人查封他的公司,然后调查他的经济来源。他并不是个经商能手,这几年凭他哥哥的关系,承包了一些工程,赚了三四千万,可是自己就干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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