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天下》第246章


坟上烧高香了。
有一次我托个县太爷办事,整整塞了三千两银子哪三千两!县太爷这才给我面子,延请我进去坐了一坐。结果话没说两句,马上给我来个端茶送客。我那时也不太懂规矩啊,居然真的拿他的茶碗喝了一口。结果人没出门,就听到他吩咐手下将茶水远远的泼出门外,那套茶具也不要了,全部丢弃!当时我那个臊得慌啊,真想拔刀子给他捅了!然而咱毕竟也是经过事的,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所谓‘灭门令尹、破家知县’,哪里是咱们一介不上台面的商贾可以轻易招惹的?那以后我对赚钱就没多大兴趣了,一心只想弄个官做!然而,难那!
我也不是没想过靠自己的本事考个功名,只是咱虽然也识得几个字,要讲到跟那成千上万饿得两眼发绿的穷酸大军去拼考试,那还真不是那块料。捐班吧,咱没得力外援,很难补上实缺不说,就算真的不计本钱买通路子补上了,在一堆正途官的圈子里恐怕也备受歧视,早晚得被他们这些无良文人玩死!
我正苦恼着呢,没想到万恶的满清一朝倒台,国朝新立,规矩全都大改。我一看女人也可考科举做官,立刻计上心来。我先化大价钱跟老家的老婆和离,然后马上娶了一个精通诗书的秦淮花魁。用了大半年时间,我简直拿她当亲娘看待,拍臀捧屁那是伺候得无微不至,总算将这才女给哄得服帖了。我这才敢提出,让她努力上进,来国都考个官做。起初她还不肯,说哪有娘们出头露面做事业,男人反倒在内衙里享福的。我左劝右说,就差跪下磕头,她才算是勉强答应!眼看两天后就要开考,你说这路女祖宗,我敢不小心伺候着吗?”
“无耻!无耻之尤!”听完这番故事,徐简只觉得既惊奇又佩服。然而旁边却有人高声的骂了起来。
“是谁,是谁骂我?”鲁智高急忙转过粗壮的脖子,四处搜寻败兴的家伙。结果他看到一个打扮寒酸的儒生正站在他的左侧身后,一脸气愤的怒视着他。鲁智高又是恼怒,又是惊奇,戟指这个穷酸道:“你他妹的什么来路?好端端的你怎么骂人呢?”
“骂你怎么了?我还打你呢!”书生虽然穿着破烂,气势却是极盛。一边说,一边果然冲上前来,扬手就给了鲁智高一记耳光。
'(第065章:书生意气每堪怜)'
鲁智高真给气坏了。要说当年被县太爷歧视,他还能够忍让。如今被一个一看就是落第穷酸的家伙扇脸,若是不反击,那还有脸混吗?
他丢下补药篮子,飞起一脚就踢到书生的腰上。鲁智高人看着粗壮得有点臃肿,然而营养充足,体能相当之好。这一脚踢中,书生当场就疼得弯下腰去,额头现出豆大的汗珠。
鲁智高还不肯罢休,扑过去将书生按住,挥拳就要痛打。手刚举起,却象被一道铁箍箍住,痛得他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口头看时,却是刚结识的考生“眷友”徐简。
徐简看着就象一个文弱书生,除了身上的衣服名贵些,跟那穷酸似乎是一个等级的货色。然而此刻他一手提着成串的药包,另一只手轻描淡写的捏住鲁智高的手腕,鲁智高就象被一只强有力的铁钳钳住,半个身子几乎失去控制。
鲁智高瞠目道:“你、你这算什么意思?你难道跟这穷酸是一伙的?”
徐简摇头笑道:“非也,非也。我是念在大家都是同届考生的家眷,以后各家的夫人说不定还是同年的份上,想提请智高兄得饶人处且饶人!”
商人是一个很机灵的群体,随机应变是基本功,不象书呆那样认死理。鲁智高既已知道徐简手头很硬,心中已自怯了。听徐简这么一开导,他当即打蛇随棍上,放开书生道:“小子,以后小心啊。狂妄到当众打人的脸,早晚都不知怎么死的!”
说完他用力推了书生一把。书生踉跄着退出数步,身子重重的撞到一株树上。突然前头一声惊呼,一个女人飞快的奔了过来,扶起书生道:“哥哥,你怎么啦?好端端的怎么又跟人起了冲突!”
徐简从这个“又”字,听出这个落魄书生似乎脾气不怎么好。他放开鲁智高,好奇的上前道:“老兄,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骂人还先动手,怎么说都是你不对啊!”
鲁智高见徐简为他说话,胆子一下子又壮了起来,也走上前来道:“看你身着儒衫,应该也是斯文一脉。怎么学地痞流氓开口就骂,伸手就打?”
冲出来的女子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衣着也很俭朴。但好歹干净整洁,比起她称为“哥哥”的书生体面得多了。听到两人的话,她已经知道了大致的经过,连忙起身对着两人又是道歉,又是万福。鲁智高看着这小娘子面容清秀,足有七八分的姿色,为人又谦恭有礼,心头的火气也消了大半。他对那小娘子道:“你家哥哥的这个脾气,将来是要吃大亏的。听我一句劝,你若是考上了官,可千万要小心你哥哥给你惹祸!”
那小娘子赶紧又是一通感谢和道歉之词。徐简正想跟那书生多聊两句,那书生却狠狠瞪了他跟鲁智高一眼,起身气愤愤的走了。
小娘子在后面叫了半天,那书生却连头都没有回。小娘子委屈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徐简好奇道:“这个究竟是你亲哥哥,还是情哥哥啊?”
小娘子抹泪道:“要不是我亲哥哥,我早一脚把他踹出十八里。真真是气死我了!”
鲁智高倒是来了兴趣,十分八卦的非要把事情问个明白。小娘子也是满腹委屈,正有倾诉的欲望,于是抹着眼泪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原来她叫孟苏英,他哥哥名叫孟子方。兄妹两个的父亲是个乡村塾师,考了一辈子学,到头也不过一个老童生,连个秀才都没中。全无功名的塾师,地位可以参考当年太平天国的洪天王,收入微薄而且被人轻视,在乡下地方都难以得到尊重。孟父一辈子被人嘲笑,最后郁郁而终,他的最大心愿,就是儿子能够继承他的未竟事业,三榜高中,扬眉吐气。最低的限度,至少也要考出个秀才给乡下人看看,证明孟家人并非百无一用。
然而孟子方连考多年,连个童生资格都没拿到。家境却已陷入极度的困难。更大的打击接踵而来,太平天国席卷江南,逐走满清后对考试制度做了幅度很大的调整,到处开学校,还改革了学校教学与考试的内容。其中极度偏重以前读书人毫不重视的杂学如算学、农学、工程营造之类,以及西洋的语言文字、怪异难懂的所谓“格物致知”之学。各种书籍都要钱买,考试还要收费,孟子方很快沦落都连考务费都交不起的窘境。
正当孟子方无技可施,抑郁到想要悬梁自尽的时候,却有好心的考友指点了他一条路,告诉他如今江宁侯国政策特殊,不但开了女子科举,而且由于目前报考者尚少,尺度放得极松。基本上是只要能顺利的将书读下来,能写出文句初通的文章,那就一路绿灯的放过。而且一过就放实缺。孟子方的妹妹孟苏英为人聪慧,从小听父亲和兄长念书,四书都能朗朗成诵。要说做八股文、吟诗做对程度还不到,但通过江宁侯国的科举估计不成问题。一旦考过,注册了士籍,以后最低的出身也是正九品的乡镇长。运气够好的话甚至直接放个七八品的县令,那时就彻底翻身了!
那个考友劝孟子方让妹妹来试上一次,所有费用由他全包。考中后慢慢再还不迟。对他而言,一路的旅费和教务费也花不了多少钱。而这样的考试是明摆着必中了。一旦中了,自己对孟家兄妹就是再造之恩。结好这么个前途无量的女官,对他而言摆明了有百利而无一害。
明明是一件好事,对孟子方而言却不啻于当面的羞辱。对他自卑而敏感的内心而言,考友的意思,似乎是摆明了将他看扁,认为他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考不上了。所以宁可资助他的妹妹去考离经叛道的女官,也不愿意直接资格他孟子方本身!
考友走后,孟子方大发雷霆,将家里仅剩的几样家什全都砸坏。然而事到无今,除了屈辱的接受考友的这笔投机性质的资助,他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而对孟苏英而言,于私,她要谋求一个属于自己的光辉前途。于公,目前也只有这一个最快的改变家境的办法。所以她忍着兄长的百般无礼羞辱,坚决的接受了资助前来江宁国都参考。
由于满腹邪火,孟子方一路以来已经跟五六个人起冲突。理由千奇百怪。有时是人家多看了他一眼,有时是人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要不是孟苏英极力为他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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