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贼》第244章


这次来打辽阳,因了他与许人的关系,软禁了起来,没有带来。如今局势平定,许人等皆以投降,因此把他也带了过来。
邓舍慰问两句,刘杨本为百户,邓舍提拔他做了千户,给兵给卒,货真价实,待之甚诚,他本来就比较乐意。如今辽阳尘埃已定,邓舍坐实成了他的上官,他略微有点拘谨,憨厚朴实的一笑。
他说道:“将军不知,捷报传回双城的当日,无论文武、百姓,乐翻了天。洪先生连着两天,宴请城中父老。吴总管大张旗鼓,特拨了府库银钱给诸州县,到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的唱戏庆贺。”
双城接连两次内乱,虽有铁腕平定,民心难免浮躁。洪继勋宴请城中头面人物与吴鹤年大张旗鼓地办戏台,两个人的做法不同,目的相同,想要借此大胜,安定民心,打消不轨之徒的念头。
邓舍听了,当即明白,笑道:“正农闲季节,热闹热闹也好。”他走近一架车前,抽出刀来,砍断捆绑的绳索,掀开上边重重遮掩的油毡、茅席,几十罐装好的地雷整整齐齐地摆列眼前。
“带来了多少?”
“地雷只有十车,火铳有五百支,大部分都是弓矢、刀剑、枪戈。另外遵将军的命令,运来了些粮草。”陆千五叹了口气,道,“要说制造地雷、火铳,工匠们的手艺熟练很多,只是火药不足,扩大不了生产规模。”
邓舍略略数了数,一个罐子里装两三个,一车有二百来个地雷,十车有两千出头,少是少了点,节约点用,马马虎虎。火铳不愁,从辽阳缴获了许多,他新设置的神机营,已经从千户升级为万户了。
他问道:“去山东、江浙通商的船队,买不来火药么?”
“买是可以买到,只不过山东的小毛平章,江浙的方国珍、张士诚等人,都管的很严,只能从些海商手中购买,并不多。”
说到这里,陆千五转眼看见一行马车由士卒簇拥着,自车队的尾部赶了上来。他忙催走挡在路中的军资车辆,三两步迎过马车,对邓舍说道:“将军,您的家眷。”他朝众将抱个罗圈揖,道:“诸位将军的家眷,也在此了。”
接来家眷,表示与辽阳共存亡,绝非打一枪就走。邓舍用心良苦,此举同样为安定辽阳民心。
当着众人的面,邓舍没去车前问候,吩咐送入府中。众将除了庆千兴,没一个有正婚元配,来的多为侍妾。邓舍的侍妾,除了罗官奴、李闺秀,高丽王送的几个公主,也在其中。
“陆将军,你得多辛苦。时间紧急,没空让你休息,待各项物资交接完毕,即刻着手布雷。广宁方向的,多布些,沈阳这边的,可以适当减少。除了布雷,我安排的有人手挖掘陷马坑等,你一并负责起来罢。”
“是,末将下午就着手。”
邓舍笑道:“也不急在一时。很久没见你弟弟了吧?他现在营中帮着操练降卒,你可以先去见见。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么。”陆千五的弟弟,陆千十二,现任的度辽都指挥使。
看着军资入城,邓舍接着视察了城门、城墙修葺的进展,便在城头上接见了几个有事禀报的行省文官,处理过许多的急务,入夜折回府中。罗官奴、李闺秀等跪迎寝室,邓舍与她们聊了几句,没甚心情,打发了出去,翻起兵书、笔记,对照辽阳地图,潜心琢磨若有战事,如何应对。
直到三更,这才歇息。
……
别里虎台走后,第十天。
沙刘二的头批军马按时抵达,第一批为试探性质,人数不多,三四千人,一个下万户的编制。从辽西到盖州,沿途路过三个不同的防区。先是潘诚,然后辽阳,接着盖州。
因为沙刘二没来,所以邓舍也没去迎接,见了来使,然后派庆千兴出面,一则表示欢迎,押运支援的粮草;二则协助与盖州勾通。运送军卒过海的船只,一半就地征集,一半从平壤调来。
“山东那边,刘平章联系上了么?”
沙刘二的使者道:“有王士诚、续继祖两位将军在,山东好说。这头批过海的士卒里,就有王元帅派来的引路人。”
看来沙刘二真是费了心思,邓舍答应让道至今,不过十天,而从辽西去山东,不管走辽西、抑或金、复州,十天时间绝不够一个来回。沙刘二定然早就联系上了王士诚、续继祖。
“刘平章精忠报国,实叫我辈仰望,敬仰不已。”
“刘平章有句话托卑职带给将军,他不会忘记将军的忠义。等见了主公,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讲说。”那使者加重语气,道,“请将军放心,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谁人说的沙刘二忠而粗?他忠诚不假,粗直未必。这使者话中意思明白,甚么叫来龙去脉?甚么叫详细讲说?甚么叫公道自在人心?他为甚么加重语气?说白了,邓舍打下辽阳,得的好处太多,给的半月粮草太少,沙刘二很不满意。
邓舍道:“平章大人的美意,末将多谢了。主公现在怎样?”
“多方探查出来,主公现在安丰。”小明王、刘福通起事,先定都亳州,后来孛罗帖木儿的父亲答失八都鲁在太康大败刘福通,兵围亳州,小明王乃迁都安丰。刘福通打下汴梁,遂正式建都。
可以说,安丰算小明王的起家所在,当地的红巾势力很强。邓舍道:“刘平章要去安丰,需经过山东、河南诸地。察罕帖木儿才得了河南,末将听闻他厉兵秣马,欲图山东,刘平章从他的地盘走,难度不小。有甚么需要的,尽管说来。”
那使者袖子里摸出份清单,不慌不忙地递给邓舍。
邓舍接过来,大致一看,沙刘二胃口不小。半个月的粮草,变成半年。粮草底下,列的分明:一千五百支火铳,五十尊火炮,五千两白银。钱若干贯,盔甲若干,枪戈若干,弓矢若干,补充士卒若干。
邓舍不由一笑,道:“刘平章对辽阳的家底,看来很熟悉啊。”沙刘二要的东西翻个倍,基本就是他缴获来的所有。
“熟悉不敢。将军若有难处,不妨直说。”这使者很干脆。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什么样的将军带出什么样的兵,由此也可略见沙刘二的性格。
邓舍道:“尽忠报国,臣子本分。刘平章此去任重而道远,别说这些东西,哪怕要末将拿出全部的家底也没关系。却有一条,不知平章大人与尊使有没有想过?”
“请说。”
“刘平章一去,带走数万精锐,辽东顿时空虚。纳哈出、搠思监、张居敬、世家宝若要趁机开战,该当如何?末将固然誓死不退,会尽力与之周旋,可胜败之数,两可之间。末将战死不要紧,尽忠主公,马革裹尸,本为我军人本分。
“可不知平章大人有没有想过,辽东保不住,安丰的压力就会增大。”
“此话怎讲?”
“辽东失陷,则鞑子再无后顾之忧。辽西、沈阳、搠思监的数十万军马,或走海路,配合察罕帖木儿攻打山东;或走辽西,经中原而攻安丰;辽东、山东两地一丢,安丰孤城,岂足自保?
“论今天下大势,设若安丰为腹地,则辽东、山东为羽翼。有辽东在我手,鞑子就不得不屯重兵辽西、山西,防我自塞外入关。有山东在我手,鞑子就不得不备精锐河南、河北,防我奔袭大都。
“一言以蔽之,无北则无南。我皇宋堪为江南诸雄的屏障,而我皇宋之屏障不在安丰,在辽东、山东。”
那使者笑了笑,道:“刘平章有交代,俺们本漫天要价,将军尽可就地还钱。”
邓舍没与沙刘二打过交道,听那使者说的坦白,反而愕然。本以为还要费许多的口舌,当下他不由失笑,道:“粮草委实加不了,平章大人也知,辽东战乱已久,农田大半荒废,所得收获不足供应军中日常。山东富庶,请平章大人往山东多想想办法罢。”
使者干脆答应,道:“好。火铳呢?”
“缴获自辽阳的火铳,不少毁坏,末将也需要留些自用,防备纳哈出。一千五百支拿不出来,五百支罢。”城中缴获完好无损的总计两千出头,邓舍不舍得多给。昨天陆千五才送了五百支过来,只当没送到便是。
“好。火炮呢?”
“守城防御,没有火炮不行。二十尊。”
“好。白银呢?”
“两千两。”
“好。钱钞呢?”
两个人一路说下来,各项物资的支援数目一一定下。最好,说到了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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