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贼》第257章


“噢?如何判断?”
“又首在判断小邓为何出现在义州。”
诸将深以为然。
张居敬打义州,他们知道,因为这本为囊加歹下的命令。那么,囊加歹为什么下这个命令呢?说来话长。简而言之,邓舍促成的。因为,他们判断错了邓舍向潘诚要粮的用意。
潘诚认为邓舍要粮,目的在借机拖延。囊加歹的判断与他一样。
他分析了邓舍以往的战例,总结出个共同之处,那就邓舍极其擅长忍耐,同时善于拿捏战机。战机到来前,他可以百般隐忍;战机一至,稍纵即逝间,他能够果断出军。
比如:他打辽左,先忍耐关铎百般刁难,然后趁纳哈出与关铎两虎相争。他打辽阳,先忍耐钱士德下毒内乱,然后趁关铎与杂牌内讧。潘诚的幕僚认为邓舍“忍而无亲”,他认为邓舍“忍而果决”。
既然“忍而果决”,就不给他“果决”的机会。
当下,囊加歹急令张居敬,催促其加快进攻义州的步伐,破义州,进逼邓舍左翼,威胁闾阳侧的李邺营以及海州巡检司。只要邓舍敢“果决”,辽西元军即可由义州而下辽左、打辽阳。
至于邓舍大肆宣扬不日即上广宁前线的等等言语,用囊加歹的话说:“故作声势,示我以虚罢了。”
万没料到,邓舍竟出现在了义州!
囊加歹凝神沉思,道:“计算路途,小邓应该是提前一到两天出的军,不然不会义州才破,他就出现城外。他不是神仙,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那么,他的本来目的定然不是义州,不在义州在何处?”
“他出军后,向西而行,目的不会在我主力,末将推断,他本来之目的定在武平、惠和。”
有人赞同:“不错。探马来报,大约因见行踪暴露,他已经在义州大肆宣扬,说要攻打武平、惠和。”
“他不也曾大肆宣扬要打我主力么?小邓奸诈,他的话不可信之。”
“世家宝派人来报,说从收拢的败军中,发现了几个邓舍的细作。他故作不知,派人跟着,见那几个细作似欲混入大宁。王爷,小邓入高丽第一仗,就用的声东击西之计,作势要打婆娑巡检司等地,其实潜行数百里,打的双城。”
“你是说?”
“末将以为,小邓这次用的依旧声东击西,他或许本来欲图打的武平、惠和,如今没了偷袭的奇效,他不会以硬碰硬,没准儿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暗度陈仓,改打大宁。”
“大宁的细作若是他故意叫世家宝发现的呢?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又怎知,小邓哪一路是虚,哪一路是实呢?”
诸将谈论兵事,也先忽都一言不发。他不懂,听了多时,忽然说一句:“西边不止武平、惠和,还有懿州的搠思监部,我军粮草多存储此地,小邓有没可能去打哪里?”
懿州在广宁正北偏西,正与武平相对,距离元军主力大营有一百四五十里。
囊加歹道:“不可能。武平到懿州,三百多里,小邓要打懿州,不会路过义州。而且懿州在我腹地,沿途布有重兵,不比武平。小邓纵然有心,他也无力。”
分析来、分析去,搞不清楚邓舍的用意。
囊加歹做出决定:“与其猜测,不如掌握主动。义州用不上了,还有纳哈出。叫大宁、惠和等地严防戒备,命纳哈出整齐三军,即日进入辽阳防区,三日内必须打到辽阳城下,逼迫邓舍回头。”
“王爷,有难度。”
囊加歹愕然,挠了挠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甚么?”
“纳哈出打辽阳,周边部落部民死伤许多,族长们正问他要钱、要粮,他焦头烂额,三天打到辽阳城下,希望不大。”
“岂有此理!族长大,还是圣旨大?本王有先斩后奏之权,告诉纳哈出,先定了辽阳,其他随后再说。不从者,斩。”
诸将接令,问道:“那广宁?”
囊加歹瞧了木着脸的也先忽都一眼,道:“加大攻击力度,争取旬日破城。”
※※※
注:
1、囊加歹。
史书有此人的名字,仅见一处,即至正十九年,命“国王囊加歹、中书平章政事佛家奴、也先不花、知枢密院事黑驴等,统领探马赤军进征辽阳”。
有说此囊加歹,即明初北元的太尉蛮子。蛮子先后参加过许多与明朝的作战,洪武二十一年,在捕鱼儿海一战中阵亡。
蒙人姓名相同者极多;因基本音译,时人笔记,包括元史在内,往往同一个人,别有不同名字,甚而有误认为两个人,“列传或一人而两传”的。若再加上有些意译的,就更加难以分辨了。
第七十三章 虚实(一)
囊加歹认为邓舍宣扬要打惠和、武平,不过“故作声势”。他说的很对。
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
邓舍从军多年,耳闻目濡,娴熟军伍,掌军来,由小战斗而大战斗,由大战斗而小战役,历经数次大战,史书、兵书无不观之,凡有所得,必记载不辍,有理论,有事例,联系自身,结合经验,可以说,他在兵法一道上,已经登堂入室了。
他深深地明白:真正的目的与其说寻求战斗,要求士卒勇敢,不如说寻求有利的战略形势。所谓“力发于形,而蓄于势”。有利的战略形势有了,就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顺势而为,战则必胜。为什么说气势压人呢?气势占据了上风,对方的失败早晚的事儿。
自古兵家,无不重视形势。
“势”可随,“势”可造。有利己方的势,顺势而为;不利己方的势,改而造之。“造势”又有两个基本的要求,其一要险,或“决积水于千仞之堤”、“转圆木于万丈之谷”,或“置于死地而后生”,如韩信的“背水结阵”。
其二,要奇。要出其不意,使对方意向不到,难以防范。势成前,需得平稳,麻痹对方;一旦势成,则必使对方不知所因、不知所措,无法判断、无以应对。如邓舍的声东击西。
可惜功亏一篑。
他当机立断,改打义州。打义州容易,掌握战场的主动权难,他必须再次造势,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故技重施,依旧声东击西。
他打武平、惠和的意图暴露了,没关系,虚的不行,来实的。
“虚不能则实诡,实不能则虚就。”用虚骗不住敌人就用实,用实骗不住敌人就用虚。他起初声称要上前线,是以广宁前线为“东”,为“虚”。他这一次声称要打武平、惠和,是以为武平、惠和为“东”、为“实”。
他打大宁是假,他还是要打武平、惠和。
只不过,要想成功,需得再多用上一招:“围点打援,避实捣虚”。
邓舍在义州待了三天,一来养精蓄锐,二来等赵过粮草运到,三来待世家宝发现他的细作,四来等他要打惠和的消息传入佛家奴的耳中。
第三天夜间,粮草到了。
第四天下午,混入溃卒的细作陆续返回。他派出去的细作多,世家宝发现的少,大部分安然无恙。细作汇报探察所得:“小人快到大宁方才折回。就小人折回前,世家宝收拢的残卒约有万余。溃兵中许多原本张居敬的军马,没入大宁,去了兴中州。”
张居敬本在兴州,离义州很远,后因与沙刘二交战,北上兴中州,位处义州、大宁之间,彼此相距各有一百多里。他虽战死,部将有逃掉的,收拢了几千人,撤回兴中州。
“大宁城防如何?”
“小人远远观看,旌旗密布,金鼓不绝,看起来防守的很严密。”
“溃卒安排呢?”
“大宁四个城门,三门紧闭,唯留南门,放溃卒入城。凡回城的溃卒,皆需经严格检查,先报本属营号。报不上本属营号的,一概砍头。报过本属营号,然后由熟悉其营的人出面辨认,辨认不对的,一样砍头。”
防范的确森严,难怪这细作混不进去。
“兴中州呢?”
“小人回来路上,特意绕过去看了看。较之大宁,兴中州乱糟糟的,全无秩序。小人扮作大宁的溃卒,寻人打听,听说张居敬一死,群龙无首,城中诸将意见不一,有想继续西撤,回兴州的;有想投奔大宁的;有想固守兴中州的。已有两支人马走了,去了哪里倒是不太清楚。”
兴中州不大,是个下州,区区残军怕守不住,又没主事的人,其心不一也在情理之中。
问过话,邓舍叫来毕千牛,吩咐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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