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贼》第281章


人看待。
汉、丽一家,高丽人可以上前线打仗,如同汉人的待遇。高丽人可以耕种于田亩,也与汉人待遇相同。甚至在地方任官上面,汉人不足,高丽人也可以任职其中,与汉人的待遇一样。
然而本质上说,高丽人就是高丽人,汉人就是汉人。
邓舍在任命行省宰执、并及行枢密院、行御史台的官员的时候,只不过任命了庆千兴、河光秀两人任职其间。宁愿空缺,也不愿拔擢平壤等地的高丽降官充任,其原因便在此了。
因此来说,为了以后的发展,辽左、及流入高丽的汉人士子,必须笼络住,不能放他们轻易就走。不放他们走,简单又难。简单在一道命令下去,士子们就走不出去。可强压之下,怎得忠诚?难,也就难在这里。
登山归来次日,邓舍召集文武,集思广益,商议此事。
昨天登山,山路不好走,姚好古累的不轻,他坐在椅子上,一边儿揉着腿,一边儿考虑着说道:“这件事儿不好办。掩目而捕燕雀,是自欺欺人,最终一无所得。连燕雀这等微物,尚且不可以欺辱,就更别说士子们了。”
洪继勋这几日倒是一直在考虑此事,可他一时间也没好的办法。
这与征战沙场不同。读书人讲究士可杀不可辱,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士大夫心中的正统观如此,仓促之下,没法儿扭转。要有办法的话,也不会邓舍三番五次下求贤书,几无人应。
他沉吟着说道:“欲得士子之心,无非在名利二字上下功夫。世上之人,无不邀名好利。不好利者,好名;不好名者,好利。‘利’字好说,这个‘名’,有些麻烦。”
邓舍点了点头,问没开口的几人:“你们看呢?”
没开口的几人中,王宗哲碌碌之辈,老雕虫一条,问他四书五经,他侃侃而谈;游山玩水,他兴致勃发,若论及时务政事,束手无措。他吭吭几声,情不自禁夹了夹腿,看了看他的上首,又把视线转向他的对面。
他上首坐着罗国器,坐在他对面的是方补真。昨日游山,这两人没去。因为充实中下级官员的工作进行到关键的时刻,他们一个曾参预整顿海东吏治,熟悉大部分官吏的能力;一个任职行御史台,管着官员的黜陟,离不开身。
罗国器比方补真官儿大,他深思熟虑地道:“洪大人所言甚是。”自从任了参知政事,他换了个人似的,红光满面,精神焕发,见人说话语调都高三分,虽然连着几天埋首案牍,不见有丝毫的憔悴、疲惫,打了鸡血似的。
人的精神状态一好,思维也就敏捷。他道:“何不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此话怎讲?”
“如今之天下,江南群雄并起,蒙元已失去了半壁江山。黄河以北,山东亦为我皇宋之土。辽东自不用说,三两月内,主公就可平定全辽。蒙元,实际早已成了残元,纵有察罕、孛罗等骁悍将勇苦力支撑,奈何朝中元帝昏庸,奸臣当道,有权者皆蒙人,汉人欲充其下僚而不得,文武不振,终究难挽颓势。胡人的国运将尽,已经快要走到了头。
“真正的有识之士,对此无不看的透彻。然而,有识之士毕竟少数的,主公既然为主公,对那些执迷不悟的,何不以父母之心待之?晓谕之,劝说之,循循导诱之,化迷途归之正道。精诚所至,必可使其幡然醒悟。”
邓舍呆了片刻,点头,道:“有理。”
姚好古摸了摸胡须,欲言又止。
洪继勋不以为然,说道:“罗大人的话听似有理,实际书生之见。如果用话语就可以劝导他们归入我海东的话,还用等到今日么?”对待罗国器,他算比较客气的了,拱了拱手,接着道:“不过由罗大人的话中,小可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邓舍道:“快快说来。”
对罗国器的话,他也是不赞同的。不说后半截,就说罗国器做为推理依据的前半截,以他近日来搜集多方情报,对比衡量得出的结果来看,江南群雄并起不假,蒙元到底大势未去,群雄逐鹿的形势尚且没有明朗。
从蒙元这方面来看,孛罗帖木儿及河北、陕西诸将,个个兵强马壮。兵势最盛的河南察罕帖木儿,他数月前大败刘福通,夺汴梁、新定河南,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正摩拳擦掌欲要再图山东。
山东名义上归大宋,其内小毛平章、田丰二人不和,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山东有失,则小明王的安丰失一强援,左近只剩下金陵的朱元璋,他会不会援助?就邓舍在辽阳关铎宫中得到的些绝密情报来看,朱元璋的心意不好说。
如此一来,倘若安丰孤立无救,小明王的下场可想而知。
小明王一败,江南群雄失去北方的屏障。张士诚早已投降,而浙东的方国珍也两个月,累官做到了蒙元的江浙行省平章政事。这两个人,一样的盐贩子出身,一样的阴持两端,两边下注。说降,他们也降了;说不降,他们俨然一方诸侯。
蒙元没空理会他们的时候,姑且由之。一旦察罕、孛罗的虎狼之师挟卷袭北方小明王之声威,分头并进,长驱南下;再有广东、福建等地的元将陈友定诸人北上呼应,这两位会如何反应、怎生应对,很难说。
徐寿辉、朱元璋倒是一直未曾受蒙元官职,可徐寿辉主弱臣强,前景堪忧。朱元璋与张士诚连年攻战不休,元军大举南下,他腹背受敌,他会怎么办?还是难说。
总而言之,如今之天下大势,绝非一个可以“看的透彻”就能轻轻带过的,鹿死谁手,殊难知晓。
罗国器的那些话,对自己人讲讲行,坚定信心。拿出去给外人讲,说服力不足。洪继勋道:“适才罗大人说起胡元朝中奸臣当道,文武不振。卑职以为,这却是一个好做文章的地方。”
姚好古眉毛微微扬起,若有所思。邓舍道:“如何做?”
“蒙人入中原来,难脱鞑虏习性,以中国之法治中国之地,迫不得已而为之,其所用的中国之法,皆极其粗疏。譬如科举,胡元立国近百年,至今所开科举之次数不过十余,取士不足千人,其中左榜汉人、南人中举的,五百人也没有。当官的尽为无才之辈,有才的不得其可入之门。
“天下士子,无不对此怨声载道。卑职闲暇时,翻阅时下刊行的诗歌词曲,多有讽刺、不满的,或嬉笑怒骂,或直抒胸臆,尽皆他们的亲身经历,即便卑职,读来也是感同身受,遑论孜孜学子们呢?只是分散零落,成不了大的气候,这一点点块垒,随即为诗集中别的风花雪月所冲淡。”
邓舍心中一动,说道:“先生之意是?”
“卑职提议,主公不如召集人手,搜集类似的诗词曲子,专门编纂一册,然后刊行发布。如此,可有两得。其一,把这三三两两的牢骚集中在一起,便如合拢了手指,拳头打人,最大限度的引发士子们的共鸣。大凡赶考的士子,谁不怀才不遇?而进举无门,无形中颠倒思量,积牢骚而成怨愤,积怨愤而成仇恨。
“其二,编纂的目的在此,主公不必只编纂这一种。分门别类,挑选名家名作,特别辽东地界的士子们所做的文章,都可以另外成册。并且何止诗词,但凡有前朝以及时人的著作,其中言论有利主公的,大可以统统刊印、发行。主公也可得到一个重文尊儒的美名。”
有元一代,书籍刊印分为三类,一类官方出版,一类书院出版,一类私人出版。官方、书院暂且不说,因为蒙元对图书出版的管理比较宽松,其私刻之繁盛不让前宋,刻书的私坊尤夥,不下二三百家。
不过,刻印书籍所费甚大,精刻本往往请名人手书上版。虽然可以申请官款刊印,但需要经过衙门的审查,难度甚大。绝大多数的读书人是出不起书的,即便有钱出书的,刻印的数量也不太多。
洪继勋的提议,颇有可行之处。
择有利言论刊行之,扩大影响,影响舆论。尤其出版时人的作品集子,人皆好名,自诩风流的士子们谁不会写两首诗词歌赋呢?谁不想天下人闻知其名呢?邓舍出钱,资助他们刊印发行,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只要他们愿意,对海东行省的态度就必然会有所改变。
当然了,或许刚开始,愿意的不多,即便愿意的,也没有真的人才。可这个势只要造成,滚雪球似的,只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邓舍拍案叫绝,笑道:“好,好。先生真我之智囊!”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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