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明》第410章


山东历城算是山东军的首府,但其原本不过是个县城的规模,虽然经过山东军数年的经营完善,已经繁华了数倍,但以此作为博弈天下的资本,还远远不够,需要找一个能建立基业的地方。
北上之路虽然更容易,但王争有难言之隐。
自己还是朝廷的侯爷,北上攻打京师如同反叛弑君,一下就会成天下争相讨伐的对象,到时再出现历史上的南明,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下来的。
占据了京师有什么用,无非多了个被鞑虏多年肆虐一空的北直隶,哪有南直隶的繁华。
南明要是珠联璧合,再整出来一个连寇之策,军入关会打着剿灭自己为明廷报仇的口号,李自成同样会用这个借口北上。
王争就会被大顺、清军和南明三面夹击,成了他人争抢天下的牺牲品,即便再强也必将覆亡。
眼下已经到了崇祯十六年的七月,想要抢一张天下棋局的入场券,王争除了放手一搏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想到这里,王争朗声说道:
“顺贼席卷中原,南直隶风声鹤唳,南京城防空虚,若是被贼寇趁虚而入钻了空子,则天下大势已矣!”
说到这里,王争将首级交给一旁亲兵,继续说道:
“我山东军二十万大军将在今日渡江南下,力保南京,刻不容缓,就算世人因此憎之恨之,受小人蛊惑,王某亦初心不改,矢志护国!”
忽然间,王争“噌”的一声抽出钢刀,指向南京方向,大声喝道:
“三军听令,齐奔南京!”
二十万大军的数目灌了水,不过是取个整,让人听着更有气势,在这个时候也算是正常,像李自成,几十万人就已经号称百万。
平贼将军左良玉部下最多也就三十万人,但却号称五十万大军,相比之下,山东军十五万号称二十万,还算老实得多。
山东军各部在滁州会师后,总人数达到空前的十五万人,并且除了几万的官军以外,几乎全员披甲,都是经过重新编训和无数战斗的精锐。
这个数目还不是山东军能动用的最多兵力,但却是王争在不影响各地治安和守备的情况下,所能抽用的最多兵力,对付南京城不到五万的官军,应该已经足够。
安东候王争一声令下,山东军除了在滁州境内留下几千的外系兵马守御以外,十五万大军分成三路进入应天府境内,直奔西江口。
到了崇祯十六年,但凡是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能看出来李自成、王争,还有关外的清军都在忙些什么。
这种时候,再死磕下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趁乱建立基业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自成想要拿下西安,王争则直奔南京,都是为了能乱局中建立自己的基业,分庭抗礼。
关外的清军酋长刚死,各旗为立君之事争议不休,可一旦整合起来,立马就会将目光看向关内,时间有限。
张献忠回到四川,但是此时他的力量还太小,就算联合了革左四营在湖广边界,庐州府和安庆府一带闹事,但短期内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天,江浦城上的官军百总看见远方尘烟飞扬,旌旗密布,当下还有些纳闷,难道是贼寇打过来了?
可等他看清楚之后,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东大军正朝自己冲过来。
当下哪还有什么抵抗的心思,屁滚尿流的跑下城去通知千总,千总听到后同样是大吃一惊,想都不想就下令开城迎降。
说起来,很多投降山东军的朝廷军将和流贼,都在心底觉得并没有什么,因为王争是朝廷的安东候,山东军一样是官军。
流贼投奔过来,能混个官家的名声,不再遭人唾弃,并且找到一颗参天大树靠着,这是天大的好事。
官军献城更简单,说成迎接就行了,反正大家说到底都是官军,不像历史上投降清军一样有什么心理负担。
江浦不过是个县城,驻防兵力只有几百余人,衔头最好的不过是个千总,驻防兵力甚至不如滁州守备李景光的部下,抵抗更是无从说起。
历史上清军将在扬州府的旧江口南下,但是这次,山东军还并没有控制扬州府,所以准备在西江口渡江,抢攻大胜关,用最快的速度兵临南京城下。
事先王争已经和军议司的参谋们商议过,考虑了几种可能的结果。
南京城的朝廷兵马不会太少,而且又是按照都城的规模和建制,要是强攻一定不容易,可以尝试历史上清军的办法,让内应开城。
当然了,这种方法的局限性很大,可能会贻误战机。
王争内心中还是比较倾向于击中力量一举破城,最坏的结果就是用重炮轰开一个空子硬冲进去,事后再花银子重建这个后果也还能接受。
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山东军南下的事情虽然有些风声,但因为王争处理的迅速,传到江南的乍一听都像是传言。
人家高洁傲岸的史尚书压根就不信,说现在天下太平,处处繁华,你跟我说有一支大军要攻打南京?
纯属在扯淡。
山东军这次沾了史尚书和那些勋戚的光,说你来了都没人信,算是出其不意,开了个好头。
不过要是在南京城久攻不下,可就是走崇祯九年后金军入寇攻打北京的老路了,最后江南的官军反应过来联合来救,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在南下之前,军议司甚至已经将作战失败,后撤的几条线路选了出来,其中最好的一条,无非是从大胜关,用水师战船原路返回西江口。
战败的后果王争承担不起,要是成功,就算是占据了天使和地利,历史上朱元璋曾三次围攻南京,最后一次才勉强打下来。
眼下的王争同样是如此,一旦失败,山东军甚至可能像历史上的李自成一样,接连丢失凤阳、滁州一带刚刚占领的大片土地。
南直隶的官军还是有些力量,如果一举打下南京,给以震慑,就算是打开局面,打不下来的话,难免南直隶官军联合起来北上。
那个时候,如果其它地方的官军胆子大起来,山东军就会落得腹背受敌的局面,而李自成就会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所以说,这次王争面对的局面比李自成要凶险的多。
李自成进取西安唯一阻碍就是孙传庭率领的五省精锐,但王争一旦速攻不成,将要面对的,就会是整个江南官军的反扑。
此刻,王争负手站在福船上,眼眸时而深邃,时而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指捻在一起,不断揉搓。
这争夺天下的一手棋盘下到现在,王争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在江南打开局面。
第五百章:如梦方醒
“船头一壶酒,船尾一卷书,钓得紫鳜鱼,旋洗白莲藕。”
南京城外阅江楼上,几人登高而望,一人白衫偏偏,风度悠然,一人青衣素裹,腰悬长剑,时而含笑,时而面露不屑。
其余几人或手握折扇,或对江下指指点点,放声大笑,虽然装的像模像样,但却并未有前头二人那般仙风道骨。
“子龙,你且评评看,山东军此番与李贼决战,究竟何人可以取胜?”
侯方域在望江楼上负手而立,说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盯着江面,凝视脚下,无数的大小船只正如同蝼蚁一般往来流转不停,给他以极大的满足感。
即便是南京外郭城一带,依旧是行人往来不绝,大小商贩沿街叫卖,各家商铺依河成街,过街骑楼、临河水阁鳞次栉比,桥接相连,一派古朴幽静。
就算比起山东最为繁华的济宁,也是不相上下。
的确,身在这种环境之下,难免让人忘却天下间糜烂的形势,沉浸在太平繁华的假象之中,所谓的温柔乡,正是如此。
其实阁上这些所谓的才子们,也就只有陈子龙知道国忧家难,不等他说出什么话,宋征舆一敲折扇,先笑几声,嗤道:
“就王争那个武夫,从前不过是个偏远州境的守备,因为有阉党的帮助才会扶摇直上,哪里能有什么真正的军功。”
待他说完,周围周立勋、许孚远等几名士子纷纷应声大笑,显然对这种说法认同到了极点。
见到这种情况,陈子龙回想起前不久在山东一带的所见所闻,自是低头沉思,闭口不言。
侯方域虽然发问,但是内心却带着浓重的贬低色彩,不过是想听听其他人对暴发户一般的王争看法,只有身边各人同样对其怀着嗤之以鼻的态度他才会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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