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明》第748章


“老王啊,你都做到军长了,还没有摸到做官的诀窍。”
帖兆荣笑道:“军门是做大事的人,岂会在意小节?连锅端掉清江浦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名声不好听罢了,军门身居高位,爱惜羽毛。绝不会明示我等如此行事,但你我理应为军门分忧,担下这个骂名才是!你放心吧,我等若能带着数万船匠、漕丁和河工回到南京,军门定然大喜过望,为了掩人耳目明面上或许会有责罚,但过不了多久还会重新重用……”
在他的劝说下,王进才的目光渐渐变得冷厉:“好,都听你老帖的。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笔买卖不管是赔是赚,咱们哥俩干了!”
王进才加入楚军后。虽然受到重用,却离核心高层还差着一层窗户纸,无论他怎样努力作战。总是无法更进一步,和谭啸、周国栋、滕双林等老八营的嫡系将领相比。他似乎总在圈子外面,没有得到汪克凡的真正信任。楚军这次整军后。田见秀等一大批闯营将领得到重用,当年都是王进才的顶头上司,更让他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直到今天被帖兆荣点醒,他才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知道自己和那些嫡系将领的差别到底在哪里……不敢顶雷背黑锅的下属,哪怕累死累活干得再辛苦,也别想成为真正的嫡系。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王进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再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召集手下众将,调整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当天下午,北伐第二军继续对山阳发起佯攻,暗中却抽调精锐迂回至山阳以东,以急行军的方式从侧翼直扑清江浦,在二更天进入指定的集结位置,官兵们短暂休息,等待第二天发起进攻……与此同时,帖兆荣的骑兵第一师迂回山阳以西,在黄昏时分对武家墩发起突袭。
凡是叫xx墩的,往往有坝有桥,紧邻河流,和水利工程有密切的关系,武家墩也不例外,这里修有巨大的水闸和堤坝,调节淮河、运河和长江之间的水量,如果被摧毁,大运河就会失去水源,因为关系重大,清军也驻有重兵防守。
一般来说,武家墩没什么油水,远远比不上山阳和清江浦,清军守军明知楚军大举来犯,也并不是太紧张,认为武家墩不会遭到进攻……一开始,王进才的兵马果然直奔山阳而去,置武家墩于不顾,谁知刚刚过了几天,突然有大队的楚军骑兵对武家墩发起突袭,要不是守门的清军小心谨慎,差点被他们夺门而入。
激烈的战斗随即展开,帖兆荣率军连夜猛攻,骑兵虽然不擅长攻坚,但是武家墩也不是什么坚城硬寨,守军的兵力又少于对方,士气和战斗力更是没法比,打起油松火把挑灯夜战,黎明时分竟然被他们攻破一处围墙,杀进镇子里。
求援的信使一波接着一波,向山阳和清江浦快马奔去,清军主将虽败不乱,命令部队收拢防线,和帖兆荣展开巷战,武家墩巴掌大的一座镇子,街道极其狭窄,骑兵在巷战中没有任何优势,帖兆荣和清军鏖战到上午,却一直无法将其击溃,推行的速度极其缓慢。
一开始接到武家墩的告急求援,山阳和清江浦的清军都犹豫不定,害怕中了楚军的计策,比如调虎离山,比如围点打援等等,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武家墩的清军极其顽强,恶战一夜中,巷战又打了两个时辰,始终没有崩溃……听说攻打武家墩的楚军都是骑兵,山阳和清江浦的清军才恍然大悟,楚军攻打山阳铩羽而归,只好派骑兵骚扰进攻武家墩,分明已经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只要援兵及时赶到,不但能守住武家墩,说不定还能对楚军骑兵予以重创,为山阳解围。
王文奎身为漕运总督,最清楚武家墩的分量,楚军明知道这是一处没有油水的鸡肋,却派出数千骑兵不计代价的发起猛攻,分明是丧心病狂,想要破坏武家墩的水闸和大坝,一举摧毁大运河的漕运。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王文奎急令清军增援,从山阳和清江浦同时出兵,直奔武家墩,对帖兆荣两路夹击。(未完待续……)
第二卷 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第二一六章 清江浦
清军在淮安一带的防御体系,以山阳、清江浦和武家墩互为依托,三个据点相距不超过五十里,构成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一点遭到进攻,另外两点就会出兵救援,也就是号称最稳固的鼎足之势……这是清军基本的战术指导思想,除非敌人过于强大,一般不会轻易违背,否则鼎足之势的防御阵型就失去了意义,武家墩遭到袭击后,山阳和清江浦的清军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出兵赶去救援。
山岭间,树林里,隐蔽处藏着一双双警惕的眼睛,楚军的斥候一直在密切监视清江浦,清军援兵刚刚出动,王进才就得到了消息,几乎踩着前后脚的节奏,清军前脚刚刚赶到武家墩附近,清江浦这边又遭到了突袭。
清军兵力较少,面对咄咄逼人的王进才和帖兆荣,仍然敢摆出鼎足之势的防御阵型,一方面是由于清江浦和武家墩都非常重要,不能轻易放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三个据点之间的距离很近,即便分兵把守也不怕被楚军各个击破,三个据点内都有数量不等的机动兵力,来回调动非常容易,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要想打破这个防御体系,就不能按部就班的慢慢攻城,王进才用的还是化装奇袭的老办法,力争在守军反应过来之前,就打开一个缺口。
化装奇袭,属于兵之诡道,风险大,收益高,其中优劣难以定论,搞得好了,化装奇袭可以迅速破城。抢在山阳、武家墩的清军回援之前攻破清江浦,但是万一被识破。奇袭部队有可能全军覆没。
这一天,是冬天里很平常的天气。天色阴沉黯淡,正午时分,日头却不见踪迹,山岭田野里一片萧瑟,树上的枝条都光秃秃的,在西北风中轻轻颤动,松柏和竹子虽然是常绿植物,这个季节的颜色也有些黯黄,沉寂的天地间似乎了无生机。
清江浦西门处。出入城门的人流稀稀拉拉,却一直不断,到底是九省通衢的运河枢纽,楚军虽然已经打到了南边的山阳,也不可能关死所有的城门,封闭交通。而且正相反,看到淮安战局吃紧,很多人正在抓紧时间向黄河北岸转运家产财物,淮安以漕运和盐业闻名天下。巨大的利益后面都牵扯着巨大的势力,这些转运财物的士绅商贾和普通的商人可不一样,每一家背后都有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撑腰,哪怕漕运总督王文奎亲至。也未必敢把他们都扣下。
明朝的黄河,夺淮入海,为江淮地区的地形增加了许多变数。宽厚雄浑的长江就像家里的大哥。黄河却像脾气暴躁的二弟,下游从徐州到江苏这一段因为河道不稳定。更是经常爆发洪涝灾害,在另一个时空中。康熙年间以“三藩”、“漕运”、“河务”为三大事,就说明了黄河治理的难度,反过来说,从徐州到江苏这段改道的黄河就构成了一道天险,是清军现阶段最可信赖的防线。
(黄河古时走山东入海,夺淮入海起于宋元时期,所以江淮地区的战略形势和三国、宋朝都不一样,总的来说对清军一方较为有利,这个需要特别强调一下。)
淮安位于黄河南岸,守住这里,就等于守住了整条黄河防线,楚军的北伐军攻势再猛,也别想踏进山东一步,无法威胁到满清统治的根本,所以清军对这里的防务非常重视,但是金钱的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后,就形成了强大的资本力量,不但永远追逐最大的利润,趋利避害的反应也最为迅速,清江浦的城防也要为其让路。
“踏踏踏踏!”
马蹄声急,远远的官道上卷起一道烟尘,略略近些看得清楚,这是一队八旗骑兵策马小跑而来,大摇大摆地直奔清江浦西门,队伍前面打着一面三角形的红边蓝色龙旗,旗杆高九尺六寸,说明领兵的将领是一位镶蓝旗三等甲喇章京。
这个官不小了!满清人丁不过百万,八旗兵数量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十多万人,三等甲喇章京相当于汉人的游击将军,可以指挥上千人马,普通的绿营总兵见了他们都要躬身行礼。
“镶蓝旗的?应该是屯齐的前锋兵马,从凤阳府来的,快去禀报郜帅。”守门的绿营军将是个姓赵的千总,从军十年,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支部队的来历。
镶蓝旗历来都是郑亲王济尔哈朗的嫡系部队,在宁镇会战中损失最重,济尔哈朗兵败身亡后,这份遗产由他的侄子屯齐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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