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明》第759章


可望又从云贵、四川派来大量援兵。有消息说他本人也打算亲自率军前来,意图乘胜进攻广东,一举把隆武政权打垮……隆武军的残兵败将缩在全州。背靠湖广总算还留着一条安全的后路,谁也不敢轻易离开。
对于湖广,对于楚军,大家的怨气却越来越大,越来越重……
正是寒冬腊月的时候,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肃杀冷寂,天亮已经很久了,太阳却一直躲在云彩后面看不到,全州城内外就像一个巨大的贫民窟。垃圾场,混乱、无序、肮脏、大白天的也看不到几个行人。一切都了无生气。
突然间,城门洞里传出来一阵喧哗声音。几辆吱吱呀呀的大车从吱吱呀呀的城门里推了出来,头前的车子上插着一面三角形的红色旗帜,周边有百十个军兵护着,一个个的还算精神彪悍,身上的穿戴装备也还算齐整,只是衣甲上多有污秽之处,弓梢刀鞘也磨损严重,一看就是曾经多日苦战却没有充分补给休整的样子,每个人手中都紧紧握着刀枪,不停大声发出恐吓,驱逐周围越来越多的溃兵饥民,小心翼翼地护着大车上的一个个木桶。
君子营的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厮杀汉,亲手杀过鞑子,杀过西贼的!
他们是来放粥的!
城中正在极度缺粮的时候,谁来放粥都会拼命的上下其手,只有君子营能担起这个任务。
溃兵和饥民散开了,马上又围拢过来,再被驱散,又再次围过来,就像执着的苍蝇一样,君子营是奉圣旨来放粥的,每天一次,城外有很多溃兵和饥民全靠这碗粥吊着命,只要能抢到一个紧挨大车的好地方,挨两下打又算什么?
突然热闹起来了,越来越多的饥民和溃兵围过来,转眼已经有四五百人,都眼睁睁地盯着从车上搬下来的一排木桶,君子营领队的是个名叫蒲正的把总,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并不急着停下放粥,而是指挥着把大车挪到城墙下面的一片空地上,紧接着城楼上敲响了一通梆子,宣布开始放粥!
田野间,树林里,枯草堆中,矮墙后……一个个脑袋立刻探了出来,眼睛紧盯着放粥的方向,目光或狡黠、或呆滞、或茫然,但都充满了焦灼的渴望。
不到一刻钟,放粥的地方已经聚拢了两千多人,里三层,外三层,互相厮打争抢,场面混乱不堪。
如果任由这种混乱发展下去,就是一场流血骚乱,君子营的士兵毫不客气,挥舞刀背枪杆一阵乱打,碰到不停招呼的举刀直接就砍,接连放倒七八个后,终于恢复了基本的秩序。几个被砍伤的溃兵一时不死,躺在地上挣扎哀嚎呼救,却没人理会,寒冷的冬天,也没有食物和伤药,只要一个晚上就能要了他们的命,有人敢于作乱就要杀人立威,君子营的兵虽然是君子,却不是慈悲心肠的菩萨。
但是,乱七八糟的溃兵和饥民不可能一下子学会规规矩矩的排队。
经过血腥弹压,场面上暂时恢复了基本的秩序,内里其实还是很混乱,君子营的士兵守在粥桶前面,四周都是黑压压饥饿的人群,他们的眼睛里闪着绿光,喉咙里冒着邪火,不停地往前挤着,恨不得立刻把那些粥桶夺过来,一口气全都吞掉。(未完待续)《
第二卷 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第二二九章 乱(中)
焦头烂额中,蒲正不停地扯着喉咙大喊,却被淹没在周围的汹涌声浪中,转眼间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一带的城外,足有好几千的溃兵和饥民,眼睛红红的全都饿急了的样子,都在拼命往前挤,往上涌,秩序再次混乱,眼看再不采取措施就要失控,蒲正仓啷一声拔出佩刀,目露凶光来回指着四周的人群,心里却惶急不已。
人太多了
如果,如果几千人从四面八方一下子扑上来,只凭他手下百十个军兵肯定挡不住,全州缺粮少钱,两三万的饥民溃兵困饿多日,就像一个浇满油的干柴火垛,只要一点点火星就会引燃冲天烈焰,万一弹压不利引发城内城外大的骚乱,哪怕蒲正身怀堵胤锡的将令,也无法承担这样的责任。
向城内告警,请求支援
随着蒲正一声吩咐,一支响箭射上天空,凄厉的哨子声异常刺耳,响彻四野。
四周的溃兵饥民略略一愣,随即却脸色大变,几千人发声喊一起疯狂地向前冲去,和蒲正的军兵厮打起来,十几个粥桶转眼就被夺去,气力哐啷的打翻在地,白花花的粥饭洒的到处都是,冲在前头的饥民溃兵围着粥桶争抢一点剩余的粥水,后面的大队饥民却没了目标,一起大声叫嚷着冲向城门;为首的几个还在高声鼓动。
“弟兄们,杀呀”
“拼啦拼啦大家伙拼命杀进全州,全都吃香的喝辣的”
“全州城里什么都有,全都被那些官老爷占着,却要咱们弟兄们在阵前卖命,今天和他们拼啦……”
溃兵们也是一伙一伙的。有一定的组织,有自己的头目,他们从前线逃下来的时候。沉重的铠甲和各种军械都扔掉了,身上却大多留着一两支刀枪。当做吃饭的家伙,所以多少还有一些战斗力,眼看城前群情汹汹,有些心思活泛的溃兵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转眼间就掀起一场大乱。
溃兵,饥民,数千人组成汹涌的人潮,朝着城门涌去。
城楼上。城门官晁洪礼眼看势头不对,忙不迭敲锣关闭城门,沉重的千斤闸缓缓向下,士兵们使劲推动城门,但是饥民溃兵来得更快,一个个神色狰狞,冲在最前面的百十个溃兵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刀子,转眼间已经过了护城河,守门军官又急又怒,不停对士兵们大声的催促喝骂。但是笨重的城门不是那么容易关上的,虽然大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还是晃晃悠悠一点一点的往前挪。不等完全关闭,就会被无数的饥民溃兵冲进来。
“完了全完了全州要完了”蒲正挥刀乱砍,朝着城门处冲过去。
蒲正手下的军兵已经被冲散了,身边只有二十几个人,被淹没在几千个陷入疯狂的溃兵饥民中,就好像大海上的一叶孤舟遇上了暴风雨,好在那些溃兵饥民大都盯着粥桶,没人主动和他们拼命,蒲正等人暂时还可以自保。
但也只是自保而已。骚乱既然已经爆发,只靠他手下的这点军兵肯定无法弹压下去。溃兵饥民必然会冲进全州城,从而引发更大的骚乱。最后玉石俱焚,使得全州城化作一片焦土……全州弹丸之地,隆武帝等人虽然住在船上,城内却还住着不少官员勋贵,这一场大乱下来,肯定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总爷,快走吧,乱贼越来越多了”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城门去不得,还是从旁边杀出去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得尽快禀报堵军门……”
二十多个君子营的士兵跟在蒲正后面,一边厮杀,一边劝他突围,大几千的溃兵饥民都朝城门处冲过来,再不走就会被踩成肉泥,难逃一死。
“不,我不走,今日之事我愧对堵军门,唯有一死相报”蒲正距离吊桥不过十步之遥,却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挡住,实在冲不进去,他干脆突然转过身来,举刀奋力砍杀,拦截后面跟上来的饥民溃兵。
刀光电闪,身前的一个溃兵被他砍掉半个脑袋,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蒲正身子转动,顺势再一刀砍下,一个干瘦的饥民又大声惨叫着倒在地上,胸前中刀处鲜血迸流,眼看着活不成了,却一时不死。蒲正用冷漠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伸脚踩住他的身子,把卡在肋骨中的钢刀用力拔了出来,又哈腰在他脖子上补了一刀,结束了他的痛苦嘶叫……战场上,生死都在电光石火之间,一点也耽搁不得,这个饥民已经受了致命伤,再没有任何威胁,蒲正却浪费时间给他补了一刀,其实是不忍心这个饥民如此痛苦,临死前还要受一场大罪。
蒲正,也是穷人家出身,如果不是军令在身,绝不会对这些饥民举起刀子,但他从军数年,一向对堵胤锡惟命是从,天大地大军令最大,该杀人的时候也绝不会手软,该坚持的时候更不会突围逃走。
既然领了军令,那就一定要完成任务,实在完不成,就死在这里吧
蒲正既然决心死战到底,君子营的士兵也就打消了撤退突围的念头,在他身旁站成一排,奋力与溃兵饥民厮杀,但是敌人实在太多,砍翻一个冲上来两个,砍翻两个又冲上来四个,个个还都是拼命的架势,这些饥民溃兵为了一些个粥桶就抢?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