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明》第765章


“既然如此,我当厚待之!”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好消息,把刘党贺这枚棋子用好了,立刻就能扭转当前的被动形势,隆武帝心情为之一振,笑道:“国家正在用人之时,刘党贺若能立下勤王保驾的大功,我当以国士待之,依为栋梁。”
何吾驺也笑着说道:“刘党贺麾下数万貔貅,日后可以让他们镇守广西,有这一支兵马在此,西贼一兵一卒也别想进入广东,陛下只需安抚好汪克凡,再基励精图治隐忍几年,日后定能重整河山……”
君臣几人定下对刘芳亮、党守素和贺珍的安排,心里都踏实了许多,有刘芳亮他们这一支生力军,就不怕刘文秀追着屁股杀到广州,保障了西线的安全,至于势大难制的汪克凡嘛,就让他和满清继续厮杀,满清虽然连吃了几个大败仗,但是国力军力仍然不可小觑,汪克凡几年内都顾不上插手广东,等到隆武帝把内部的力量整合到一起,控制住两广和福建、江西南部等广大地域,就能改变主弱臣强的尴尬局面。
“汪克凡倒行逆施,穷兵黩武,治下虽有千里之地,却皆是以利诱之,以势压之,只要打一个败仗,立刻就会分崩离析,陛下可徐徐图之,早晚观其自败。”汤来贺说道:“陛下移驾广州之后,对汪克凡暂以怀柔为上,但也不宜过于软弱,汪克凡虽然嚣张跋扈,却还顾忌君臣大义名分,不至于公然举旗犯上,否则的话,南直隶等地立刻就是处处烽烟,义旗满地……”
几位朝廷大佬反复的分析,劝解,终于打消了隆武帝的最后一丝顾虑,去广州,的确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和汤来贺、陈子壮等人不同,隆武帝除了看重大明法统的延续,更希望能够通过自己实现中兴,像开创东汉的刘秀那样名垂千古,所以他对汪克凡的感觉很复杂。曾几何时,汪克凡才是最坚定的“帝党”,朱聿键也对他极为信任,又是曾几何时,君臣之间的猜疑和矛盾越来越深,已是人人皆知的秘密,所有人都以为隆武帝对汪克凡切齿痛恨,却不知在他的内心深,常常为汪克凡寻找开脱的理由,想来也和自己一样是身不由己,才会走到这一步的。
遍数文武大员,各镇诸侯,还有谁?能够一次又一次的击败强大的清军,让已经频临灭亡的大明重新看到了希望。
所谓功高震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其实,朕并不是很在意的。
问题在于,汪克凡为什么一定要推行那种种“新政”,匠户不再是匠户,武弁不再是武弁,士农工商简直要倒过来了,国家如果一直这样发展下去,道统荡然无存,简直是与天下士人为敌!
何吾驺说的对,道不同不相为谋,朕,要去广东了。
“汪克凡毕竟有大功于朝廷,朝廷将来若能重振纲纪,总要给他留一份体面……算了,现在还不到说这个的时候,咱们走吧。”前方的道路仍然崎岖难行,但是已经能看到东方的一线曙光,朱聿键仿佛年轻了十几岁,满身的病痛一瞬间消失不见,意气昂扬的打马向前奔去。
第二卷 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第二三五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
“唐王跑了?可是走零陵,退入湖广了?”
刘文秀当年是张献忠的四大义子之一,如今虽然奉永王朱慈焕为主,洗白变成了大明的蜀王,却很是忌讳当过农民起义军的经历,言辞中提到朱聿键这样的宗室非常客气,虽然不承认他是皇帝,却还要尊称一声唐王。
“不,唐王率军翻越南岭,向着东南方向的道州、连州去了,看样子并不打算留在湖广,而是要去广东。”答话的是卢明臣,刘文秀麾下数一数二的大将,这些日子一直在桂林前线指挥战斗。
“噢?唐王自寻死路,好事啊!”固原候王尚礼拍案而起,兴奋地向刘文秀请令:“末将愿率一千精骑追赶朱聿键,将其生擒活捉。”
“哪有那么简单!”另一个名叫高文贵的将领冷冷一笑:“唐王的兵马不是泥塑木雕,你王尚礼也不是三头六臂,只带一千骑兵去,别抓不住唐王,自己倒闹个灰头土脸。”
咚的一声,王尚礼的马靴一脚踏在桌案上,手按腰间剑柄,指着高文贵破口大骂:“他娘的,你小子混出息了啊,敢跟我这么说话!”
在张献忠时代,王尚礼就是军中大将,和冯双礼、白文选等人平起平坐,地位仅次于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和艾能奇这四大义子,和他相比,高文贵和卢明臣都是小字辈,却敢当众对他冷嘲热讽,是可忍,孰不可忍?
“来啊,我还怕了你不成!”
高文贵也是个火爆脾气,一脚踢翻桌案,就要和王尚礼放对。
他身为李定国的心腹爱将,对孙可望一系早有不满,更看不起成天围着孙可望拍马屁抱粗腿的王尚礼,大西军本以孙可望为尊,可是孙可望对李定国非常忌惮,曾经寻故公开打了李定国一顿鞭子,自此两人之间的矛盾公开化,秦王和晋王两派的将领也是针尖对麦芒,一见面就互相掐。
“闹什么?在中军大帐里吵闹,你们眼里还有本王,还有军法么?”刘文秀身为蜀王,同时也是广西方面西军的最高统帅,既然发怒,还是能镇得住众将的,高文贵躬身请罪,王尚礼也冷笑两声,重新坐下,刘文秀又对他们各自劝解几句,把这场小小的风波化于无形。
“头疼啊!”刘文秀的内心其实也很无奈,在西军三王中,孙可望和李定国的实力都比他强大的多,两人明争暗斗,他夹在中间非常难受,比如这次广西会战吧,王尚礼和高文贵分属孙可望和李定国派系,刘文秀指挥他们的时候就有很多顾虑,不像自家的卢明臣那样如臂使指。
他想了想,说道:“南岭重山密林,不利于骑兵作战,只派轻骑追赶的确有些冒险,但是唐王既然弃舟登岸,没有退往最安全的湖广,的确也是个不可错过的好机会,只要能够除掉唐王,无论活捉还是斩杀,隆武朝廷就会土崩瓦解,天下可定……”
“奇怪,朱聿键为什么放着湖广不去,非要翻山越岭去道州、连州?”王尚礼冷静下来后,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插话说道:“这其中该不会有诈吧,难道是诱敌之计
?”
“有可能,唐王的胆子一向不小,听说当年在汀州的时候就曾经孤身诱敌,这一次也许真是故伎重施。”卢明臣表示赞同,又转过头,向仍在绷着脸生气的高文贵问道:“老高,你以为呢?”
高文贵不假思索,瓮声瓮气地答道:“不用自己吓唬自己,唐王身边就没几个会打仗的,说不定是哪个纸上谈兵的老先生给他出的这个馊主意,害怕咱们追着他们的屁股杀进湖广,就虚晃一枪跑去连州,哼哼,反正地图上连州也不远,那些草包就会瞎指挥。”
“扯淡!”王尚礼撇着嘴说道:“朱聿键就算不知兵,他身边总有几个明白人吧,唐王和鞑子打了好几年仗,就是一群猪也学会拱食了,这里面必有古怪!”
“是啊,别人不说,那堵胤锡应该算是知兵的,舍近求远走道州,去连州的风险他岂会不知?”卢明臣觉得王尚礼脾气大,所以不管是不是赞同他的意见,先顺着他的意思说话。
“那些当官的大老爷的什么嘴脸,你们还不知道?他们要不是瞎指挥,能丢了这花花江山?”高文贵冷笑道:“反正朱聿键去道州了,总不能眼睁睁的放跑了他。”
王尚礼听他话里带着骨头,变脸又要发飙,却听到刘文秀沉声说道:“不错,不管有什么阴谋诡计,咱们都要抓住这次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在道州打这一仗,总比深入湖广腹地更安全,否则的话,本王无法向两位义兄交代,无法向永王监国交代。”
永王朱慈焕此时尚未称帝,只是监国,所以刘文秀以监国相称,无意中,还把孙可望、李定国放在他的前面,大西军虽然号称朱慈焕才是大明正朔,真正主事的却是孙、李、刘三位一字王。
“终归是一群武夫,只知道从军事上找原因,这很明显是唐王内部发生内杠了,楚勋一开始占上风,现在又是南党当家,所以才会突然转路去广东。看样子,朱聿键身边这几天不太平啊。”刘文秀在心里笑了笑,并没有对王尚礼等人解释其中的原因,他现在身居高位,每天都处在复杂的权力漩涡中,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非常熟悉,但是在他看来,武将就应该是头脑简单的武夫,敢打敢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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