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危城》第5章


去年夏天,小刘带着小唐突然造访方林家,提着大堆礼品,青莲热情的让他们进屋,倒茶。
两口子拘谨又难为情,唯唯诺诺了半天,方林终于明白了来意。
原来,小唐在金钢下属的发电厂上班,是一名电工,干了也有十来年了,可电工辛苦,长期野外作业,而且危险性大。最近听说厂里化验室缺一个人,小唐想去。
“方主任,我知道很让您为难,可我们实在不认识其他人了”
“听说,你和小唐厂里的马厂长挺熟……”
小刘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结巴。
“上个月,小唐在检修电机的时候,突然放炮,差点就没了,我真的很害怕。”
小刘的额头渗出汗来,他怕方林拒绝。
方林和发电厂的马厂长也有二十几年的交情了,他们是校友,马厂长高几届,经常在一起打篮球。
也就举手之劳的事,方林怎忍拒绝。
“明天我去说说,具体你们等我消息吧。”
走的时候,方林让他们把礼品提回去,小刘说什么也不要,一溜烟跑了。
方林看到,他们提了两瓶五粮液两条软中华,抵他一个多月的工资了。
隔天,方林抽时间去了趟发电厂厂长老马的家,带上了小刘送的礼物。
也就是个顺水人情的事,一个多星期后,小唐去发电厂化验室上班了。
事后,小刘偷偷的跑方林办公室塞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被方林严厉拒绝。
第二天一大早,刚到单位,就听到厂里传得沸沸扬扬,小刘家出事了,她老婆昨天晚上上班,发生了安全事故。
具体发生了什么大家还不得而知,只知道小刘半夜接到电话的时候,惊慌失措的骑着摩托车冲出了厂大门,踉踉跄跄。
方林担心,给马厂长打电话,老马在电话里明显的不安:“方林,你赶快来一趟吧,出大事了……”
老马在电话里大概说了下事故概况:
发电厂发电需要烧煤,每天都有拉煤的翻斗大货车到堆煤场倒煤,为了保证煤炭的质量,化验室化验女工每天都要去堆煤场取新煤化验,看看里面的水份和灰粉是否超标,鉴定煤炭是否合格。
昨天晚上,小唐像往常一样,到班组后,换上工作服,做了几个样,发现今天的煤还没有取,于是和同事打了个招呼,带上工具就去煤场取煤了。
开始大家也没留意,以为小唐偷偷溜回家看了下儿子,给她打电话,可电话被她锁在工具箱里,没带手机出去。
到了凌晨三点多,小唐还没回来,大家着急了,到处寻找,煤场的翻斗车还在一辆接一辆的拉煤进来,问了好几个司机,都说没看到过小唐。
和小唐要好的姐妹给小刘打电话,得知小唐根本没有回过家。
大家彻底慌了,忙不迭的汇报了调度,一时间,全厂上下都沸腾了,翻遍厂里每个角落,也不见踪影。
最后,大家把目光落到了最不愿相信的煤堆上,小唐很有可能蹲在煤堆角落取样的时候,因为天黑,翻斗车没发现,把她给埋了……大家不敢再想下去。
方林到的时候,发电厂的堆煤场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从车间到厂里再到集团负责安全的人员全都到齐了,四周围满了人群,有关心小唐的工友,有看热闹的群众,还有不明就里拼命往人堆里钻的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宝宝。
三台挖掘机在那不断的把煤炭一点点往外挖,马厂长心急如焚的指挥着,在煤堆边,方林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小刘。泪流满面,满眼的绝望,生无可恋。
煤场很大,有几万吨的煤,大家不知道小唐会在哪个方向,所以只能一点点的绕圆从外往内挖。从早上整整挖到夜幕降临也没看到小唐的尸体,大家心里都默默的祈祷着,小唐不在煤堆里面……
突然,东侧的司机提起一斗煤,从里面滚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大家定睛一看,竟然是小唐的人头。煤炭太重了,压着小唐的身体,挖掘机没能把尸体一起带出,活生生把脖子挂断了。
四周一片哗然,恐怖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小刘像疯了一样冲进煤堆,用手去挖压在小唐身上的煤炭。可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许多工友也加了进去,终于,把小唐从煤堆里抠了出来。
小刘抱着没有脑袋的小唐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一起下,哭得声嘶力竭,无人敢上前拉他。
……
方林偷偷的走了,他不敢再在那样的场面呆下去,他到小刘家,把他儿子带回去让青莲照顾着,这一刻,仿佛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个了。
单位同事走形式似的一波又一波去安慰小刘,把伤口血淋淋的袒露着,展示在众人面前,小刘厌烦了这样的形式,其实每天,他只是想就那样安静的坐着,和浓缩到一个盒子里的小唐,说说话。
方林给了小刘无限期的假,让他处理好家里的一切后再来上班,意外的,半个月后,小刘回单位,交了买断工龄的申请。
第一次,小刘和方林说了很多话。
“真的这样决定了吗?”
“嗯,这几天,我想了很多。”
“来金钢20年了,仿佛没有多少时间是开心的。”小刘打开了话匣子。
“在单位,因为是轮换工,很多人都瞧不起,总是被冠以没文化没素质,工作再兢兢业业也做不出什么成绩。”
“无数次,我都梦见老家的小山坡,绿油油的庄稼,满院子的鸡鸭鹅群。”
“以前,唯一让我留下的原因就是小唐,怕她习惯不了乡里的生活,现在……”小刘开始哽咽。
“那孩子呢?不知道农村教育条件如何?可别耽误了孩子。”
方林说出了常人该有的担心。
“方主任,你肯定很久没有回老家看看了吧?”
方林点头,确实是有几年没回去了,这几年工作忙,都是父母来城里看他,小住。
“现在老家建设得可好了,孩子的可塑型强,我想在那个更单纯的环境里成长,会比城里好得多。”
最后一句话,方林觉得小刘就像个诗人,他说
“家乡的一草一木都是有灵性的,我爱它们,只有它们才懂,我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顷刻间,方林也被感染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七章:记忆之门
盛夏,黄昏
宁静的小山村,错落有致的村落里,炊烟冉冉升起,池塘里的鸭鹅成群结队的往各自家里走,偶尔传来几声狗的轻声浅吠。一个穿着花布短袖衬衣,蓝色卡其布裤子的姑娘,焦急的站在打谷场上,像是在等什么人。
她用手指绞着麻花辫,紧咬着嘴唇,原地转圈,不时朝村头张望。
姑娘十七八岁的模样,皮肤水嫩,吹弹即破。
突然,身后冒出一少年,白色背心外,一件淡蓝色格子衬衣,平头,眼镜,斯文又不失阳光。
他从背后一把抱住姑娘的腰。
“小莲,对不起,我来晚了,出来前我妈让我去地里割猪草。”
姑娘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苕藤清香,沉醉。任凭他那样抱着。脸上飞起了红霞,甚是娇羞。
天边,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他们斜躺在打谷场边的草垛上,少年采了一朵野花,插在姑娘的辫子上,姑娘撒娇,粉拳挥去打他,却一下勾住了他脖子,在少年耳边呢喃:“二哥,明天你就去学校报道了,我舍不得你。”
少年爱怜的捏了下她的鼻子,“小莲,我也舍不得你,要不,你也到江城去吧。”
“听说,那是个很大很繁华的地方。”少年的眼里充满了向往。
“听说还靠着大海呢!”
姑娘的眼前一亮,可瞬间就暗淡了下来。
“可是,我妈是肯定不会答应我去的。”姑娘的父亲去世得早,和母亲相依为命,比她大五岁的姐姐去广州打工,好几年没回家了。
方林坐在办公室里,想起了十八岁那年的自己和青莲,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眼前,浮现出阔别几十年的小山村。
父亲是乡村数学教师,在家乡那所破旧的小学里,教了一辈子的书,从小,方林没少挨父亲的打,稍有犯错就棍棒侍候。
父亲的至理名言就是:“黄荆杆下出人才。”
所以,从小到大,方林对父亲都是敬畏的。好在每次父亲收拾方林的时候,母亲都护着他,他常想,如果没有母亲,自己会不会被父亲打死或者打残?
“二娃,回家吃饭了。”
是方林的母亲扯着嗓门在村头叫他。
方林从草垛上弹起来,青莲伸手给他捻去粘头发上的草渣。
“二哥,我回家和妈妈商量下,去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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