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离歌》第26章

“巧娘我难受！”
巧娘没有再问他为什么难受，只是引着高大的万俟镜来到床边，然后把万俟镜抱了个满怀。她听闻了族里的风言风语，自是知道自己看大的孩子此刻内心受到的煎熬。
“没事没事……阿镜不难过，巧娘在，一切都会过去的……”
两个人像小时候一样相依，巧娘不由自主的说起了那时候安慰年幼的万俟镜的话语。
但是阿镜……
巧娘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因为人类和鲛人的年岁差距……
怕是阿妈很快就无法如这般安慰于你了……
第22章
周傕如往常一样睡了一轮。
虽然水下的吃穿用度自是比不上周家的穷尽奢华，但是万俟镜已是竭尽自己所能的，稍微为他创造尽可能良好的物质条件：拳头大的夜明珠镇着房间四角，使室内恍如白昼，每次周傕要睡觉都必须把离床近的三个用三层厚布遮挡严实；床上铺的是缎面的单子，连被子也是。甚至为了尽可能的满足周傕，万俟镜还找来不少的上好的瓷盘瓷碗——虽然档次全部无法和周家的相比。
而周傕本人，人生中自在逍遥的日子除了这半个月和出生下来到牙牙学语能满地爬后就再也没了。没等到能站稳直立行走，就开始被自己亲爹请来的私塾老先生按着，开始填鸭一般灌输各种知识。
他和大哥不但要学习一般士族公子所学习的经史子集，还要学习各种从商为人之道……周傕虽是被虏至此，到真是阴差阳错在水下“偷得浮生半月闲”。
想想自己小时候的日子，周傕只觉得不寒而栗，都不知道记忆中那个小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思及此，周傕想想：既然万俟镜对自己无害，那么自己是不是正好能将这些全部放下，趁机歇上一歇，安然睡去
不过……
不说别的，在水下，就算自己是男子，这天天都是水汽环绕，长此以往那些被关到老死的姑娘们真的不会腿脚染上风湿吗？
周傕就是周傕，在商贾之家待了这么多年，虽然好不容易能歇下来，脑子里也不自觉的想着，是不是能把那些治疗风湿的方子和拔水汽的药卖到这来——实在不行卖点薏米也不错啊！
三秒后……周傕简直想一掌拍死自己！
好不容易能休息了，活该你就是个天生的劳累命！都自顾不暇了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
周傕本来人生计划就是赚够足够的钱，然后和边朝歌双宿双栖不问世事，现在来看他放过自己的可能性真的不是很高——毕竟要是想放松，第一步首先要自己放过自己。
周傕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
“……”
“……”
“阿啊啊啊啊——！！！”
万俟镜本来枕着双手趴在周傕的床沿，结果没曾想周傕会这么一声不吭的就睁眼，心里也吓了一跳，但是反应真的没有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周傕大。
差点吓破胆的周少爷又惊又怒，看着万俟镜一脸的无措心里的邪火更加旺盛。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
不知者不罪是对的，但是要是三天两头都“不知”，那就着实使人厌恶了！
周傕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不表。
“看我干嘛？”
“好看。”
周傕再次压抑住翻白眼的冲动。
“我又不是第一天好看了，但是您老人家，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盯着我看呆了吧？”
“看不够，”万俟镜并未听出周傕语气中的不快。心上人朝朝暮暮伴随在左右正使他处在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千千万万年也不够。”
周傕竟无言以对。
他真的不知道，此人有时候连话都说不利落，却如何是将这些情话说的这么水到渠成的？
“饿了。”
万俟镜二话不说就滚过去把早都放在桌上的餐盒拿了过来。餐盒打开的瞬间只寻得香味扑鼻：里面是软糯的白粥和鲜美的蟹膏。
“快，趁热吃！”
周傕看着万俟镜热切的眼神，纠结半晌还是接过了粥碗。碗的边缘有一块一看就是不小心蹭到的蟹膏。周少爷的洁癖让他无法接受，但是心底的善良还是让他无法拒绝万俟镜的好意，所以他小心的避开那块痕迹捧起碗，拿起勺子，顺便觑了一眼想给他吹凉的万俟镜——后者在他眼神下收回自己嘟起的嘴……
“你们在水下是怎么弄这些吃食的啊？我看屋里也没有做炊事的地方？”
万俟镜一五一十的，把千百年来娇娘们是如何为自己的口粮奋斗的事迹全部道来，周傕听着听着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命运就算再不公，人类的本性也会驱使这些人不断的努力，为的就是能哪怕让自己的生活好上那么一分。随着万俟镜的诉说，周傕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的女人，有懵懂孩童有垂垂老叟，将自己用一生的时间悟出或者习得的道理告知一代又一代的后辈。
“……这蟹黄和米粥都是阿妈专门为了你做的。阿妈知道我吃的多所以从来也不给我做这些精细的食粮，每次都是托村里的炊事员弄来大锅的饭和菜然后帮我做成青菜团子或者鱼肉蟹肉团子……”
周傕笑的眼睛都眯成一道缝。因他生得俊俏，说实话旁的人此副表情怕是丑陋不堪，他倒是格外的有韵味。
万俟镜不由得想再多说一点，来讨得周傕这着实难得一见的真心笑颜。
“有趣有趣！齐镜……万俟镜你饭量倒是真的不小！若是陆上的寻常人家那么决计是养不起你的！”
万俟镜挠挠头。
“其实还好，鲛人的饭量都是这么大，说起来你还没见过族长某个黑面亲卫的饭量呢……”万俟镜已经养成了没事就拿“黑瓜”亲卫来涮一下的习惯“百余年前族长曾经带着他去支援战争，然后某日路过一个废弃村庄的时候，只两天，他就把村里所有的储备粮全吃了！”
周傕对这些了如指掌：“战争年代举村出逃的时候，一般会轻装并带走家里尽可能多的粮食。但是一般的村庄都会有集体存粮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而这地方一般都是由每家每户平均上缴……而一般的储量通常来说是够全村人三餐变两餐坚持三个月的，就算难民逃难也就最多带走一个月的量。”
“三个月……”万俟镜瞬间对‘黑瓜’——也就是万俟源——充满了敬仰。
怪不得是族里第一亲卫，几百年来几乎无时无刻和族长形影不离——除了偶尔派出去执行机密任务和捉拿自己回来那次。
万俟镜最开始的印象中族长和万俟源就是一黑一白一对儿双胞胎，任沧海桑田时代更迭，俩人都永远不离不弃——他真心认为世间最真挚的感情也不过于此了……
周傕早已经吃完了一小碗粥，看着眼前万俟镜眼神迷离，知道他又开始进入到自己那似悬又幻的世界开始畅游，所以周少爷只能捧着小碗不说话，静静相望于他万俟镜。
想他周公子，家大业大，富甲天下，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行坐卧，吃喝拉撒恨不得全有人伺候——结果被万俟镜这个二百五抓到这不见天日的水下，别说有人伺候，除了没人管自己一条以外，其他基本一切自理。
就拿周少爷最接受不了的一条来说——出恭的地方就在隔壁一个很小的耳室，蹲在地上有个坑，底下同气室的入口一样，里面是潺潺的流水，只要你如往常一样方便完水流会带走所有的污秽……
周少爷信了，而且憋了三天实在忍不住了，跑到屏风后面就开始运气发功——然后就被海水溅了一脚……
昨日种种无痕去，万语千言休再提！
“……你已经吃完了啊，还要吗？”万俟镜刚从自己的幻想乡云游归来，看见周傕生无可恋的绝望眼神，目光从周傕脸上瞬移到手中的碗。
周傕有气无力的摆手，翻身就又上了床。
“你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他又提起了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而且，是永远没有答案的话题。然而，如往常一般，万俟镜没有回答。
“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想看的，跟我说我都给你弄下来……你，别走，好不好？”
万俟镜的语气几近哀求。那是一种把自己放到泥泞中的低姿态，但是说出的话语却如同扎人心的钢刀。
“行啊！我要那天上的月，我要我周府的花。”周傕气都不带喘的说出心中所念，同时在最后一秒堪堪咽下“边朝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