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无韵》第83章


骨还楚,那么,自是从此两不相欠。从那一刻起,我决定活下去、为自己好好的活下去。那时,我还不知子皙尚在人间。”
子季拼命的瞪大双眼,强忍着眼中的泪意,不敢去看身侧子柯的神情。
紫玉顾不得擦去眼角的泪,殷殷地看着她,“可是,哥哥他……”
无韵摇摇头,“我知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就像七年前,大师兄弃我而去是因为江山社稷。四年前,子皙他弃我而去是绕不过心中道义。他们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唯独我没有,所以我曾不强求。只是紫玉,这并不是说我的心就不会疼。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愿意把自己低到尘埃里、那么卑微。可这样的喜欢,即便开出花来,也只能结出苦涩的果。”
“姐姐!”紫玉听懂了,“这些年来,姐姐心里一定很苦!”
“子皙他三年没有捎来只字片语。一开始我等过,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你看,没有他的日子,我是不是依然过得很好?”
紫玉急道:“哥哥他是因为……”
“他是因为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是吗?”无韵黯然道:“他真的以为,是大师兄将我扣留在郢都吗?”
紫玉惊道:“难道?”
无韵好笑道:“他不能来,我就不能走吗?大师兄也许会杀了他,难道还会杀了我不成?我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不是有比我更重要的事要做?而我,不想再去猜,也不想再去等他们做出选择了。”
阿韵,为什么时至今日,你依然如此信我?哪怕我曾把你的心、我的心都献上了这江山的祭坛!
紫玉难过的问:“韵姐姐,那等哥哥回来、你还会跟我们走吗?”
无韵看了眼那株傲娇的小草,坦然道:“我也不知道,顺其自然吧!”
……
芭蕉树后的身影顿了一下,转身默默的朝外走去。
院子里,忙碌的家人见楚王呆的不像往日那样久,都有些纳闷,楚王的面色为何那么苍白?只是谁也不敢上前询问。
范旭低着头、躬着身,小心翼翼的将他们送出了大门。
子季在子柯的示意下,跟着他上了同一辆马车。
一阵难堪的沉默后,子柯低声道:“你可知道那片还魂草种在哪儿?”
子季松了口气,“回陛下,那块种植还魂草的沙田,是臣替阿韵她们找到的。”
“带路吧。”
“是!”
子季起身掀起车帘,对赶车的侍卫低声吩咐了一句,马车调转方向,向着郢都郊外疾驶。他坐回自己的位子,低着头不敢出声。
子柯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街道,如今的郢都已初见一个大国盛都的繁华。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七年前,我最后一次和子廉游学归来,站在小贤庄的门口,看到了从澧水河边归来的阿韵。”
子季闻言抬起头来,已有多久不曾见到这样的子柯?此刻的他,目光中闪着柔柔的光,不再是那个高坐在王位上的孤家寡人,而是一个如凡夫俗子般沉浸在喜悦中的情郎。透过他的眼神,子季仿佛看到了青梅树下的那抹窈窕身影。
子柯的笑意却渐渐暗淡下来,“楚人的图腾是凤。都说"梧桐茂兮,凤凰来栖"。我当时就想,日后一定要在宫里种棵最高大的梧桐。子季,如今梧桐已长成,我的凤,又飞去了哪里?”
☆、第六十八章 十二策
姬府正堂。
梨落和无韵坐在侧坐上,招待奉楚王之命来取还魂草的魏子季。
子季命人将一个沉沉的包裹放在梨落身前案几上,“这是陛下付给夫人的草药费,共百两郢爰,请夫人清点一下。”
梨落惊讶的看了一眼无韵,拒绝道:“魏大夫,哪里值这么多钱?况且,我与阿韵早就说好,这些草药是送给边疆将士的。”
子季笑着看了一眼无韵,意味深长道:“陛下说:寡人可不是那等与民挣利的昏君,此等‘不劳而获’之事,寡人是不屑做的。”
无韵的面色忽的有些发烫。那天楚王与子季不告而别的事,范旭事后曾告诉过她。看来,当时她与紫玉聊天的内容,都被两人听去了。
不过,她心里虽有些尴尬,一会儿又释然了。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彼此的脸皮有多厚,大家心知肚明。他们有胆承认偷听,她还没胆接他们的戏谑?
她对梨落点点头,转向子季坦然道:“既如此,我们便收下。”
“如此甚好!”子季笑道:“还有一事,陛下吩咐,以后不许夫人和你去种还魂草。”
无韵忽的站起来,诧异的看着他,“凭什么?”
一向淡然的梨落虽然没有跟着发问,也皱起眉头,不赞同的看着他。
子季瞪了她一眼,“陛下的决定,岂容你个小丫头置喙!”看吧,这丫头,骨子里就没把那人当什么楚王待,又伸出爪子来了!
无韵撇撇嘴,“是他自己说什么不与民挣利的!”
子季无奈的摇摇头,“你能听我把话说完不?陛下之所以不许你们去种,自是有他的考量。他说夫人的父亲、伯嚭先生是楚国贵族,当年为报恩到吴国为间,最后也算对楚有功。自不该让其后人再受劳役之苦。至于你呢?”子季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自己的样貌如何,你自己清楚!谁给你的胆子,每次出门就带那么几个人?你以为是去一街之隔的劝学堂?那些郊外治安有多差,你知道吗?被恶人劫去怎么办?”
一通质问,训得无韵抬不起头来。她偷偷的和梨落对视一眼,心里突然一阵后怕。
子季见她收起了爪子,遂放缓语调道:“再说,阿韵,你还有哥哥们呢?陛下他知道你抛头露面、辛辛苦苦的为生计奔波,回到渚宫整整一天不言不语。他问我,‘子季,我是哪里做错了?阿韵她竟与我生分至此!’阿韵,”他站了起来,一直逼问到她眼前,“我也想问你,子季哥哥是哪里做错了?你竟与我生分至此!阿蛮他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竟没将你拒绝他资助的事情告诉我。也是哥哥疏忽,阿蛮尚未成家、也无俸禄,你不愿受他的好意可以理解。那子季哥哥呢?你可曾将子季哥哥当做自己的家人?”他忽然说不下去,恨恨的背过身去、不肯看她。
无韵早已无地自容、泪流满面。
梨落自己也是红了眼眶,她见阿韵只是哭,忙向子季解释道:“魏大夫,你误会阿韵了。她知道你们政务繁忙,不想再给你们增加负担。何况,子皙离开时,也留够了……”
“姬夫人!”子季对梨落拱拱手,傲然道:“请恕子季无礼,夫人此言差矣!阿韵她只是夫人的金兰姐妹,还不是姬家人。她与姬惊鸿日后如何,子季不予置喙。就算她俩日后破镜重圆,只要她一天没进姬家门,就一天不该受姬家的恩惠,她还有娘家人呢!这一点,她做的倒是不错。”说完,瞪了无韵一眼,又转过身去。
梨落倒没想到这一层,听他说的有理,也就默然。
无韵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只是不想给他们增添负担,她只是觉得这些事她能做,也愿意做。她从未想过,凭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有什么不妥?可是,就是这些一意孤行,一心只顾自己、疏忽亲人感受的做法,伤了他们的心。
她哭着扯了扯子季的衣袖,“子季哥哥,子季哥哥,是阿韵错了,是阿韵考量不周,伤了你们的心,呜呜……”
子季昂起头瞪大眼,拼命压下冲到眼眶的泪意。他无奈的叹口气,自小阿韵一服软,他们这些师兄弟就只有投降的份儿。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哭得红红的眼睛,忽的心就软了。“你可知道错了?”
“呜呜,阿韵知道了!”
“日后但有所需,可会与师兄们商量?”
“呜呜,商量!”
“唉!说起来,你知道自立自尊,子季哥哥原本也替你骄傲。可你不该和我们也划得如此清楚!也罢,陛下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总不能断了你的‘生计’。”
阿韵一听,忙止住了哭声,瞪着大眼睛听他的下文!
子季看着她瞬间清亮的眼神,真真哭笑不得,“你呀!还是陛下了解你。过两天,陛下就会下旨,在全国沙田普种还魂草,一方面供给军需;另一方面可由官方售卖,填补国库。所得的收益,姬夫人和你得千分之一,如何?”
“这,”阿韵看看梨落,见她点头,忙应道:“好,多谢子季哥哥!”
子季一甩袖子,“谢我作甚?是陛下的旨意!”
“哦,也谢谢他!”
子季盯她一眼,见事已办妥,阿韵也受了教训,满意的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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