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的阿狄丽娜》第67章


呼吸……
他走得如此突然,就像十六年前那样义无反顾地离开自己的女儿,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令沈崇安没有想到的是,他与千千父亲的初次见面竟就是生死两隔。他甚至对病床上这具陌生遗体的身份产生过一丝疑问。除了千千与她父亲长得毫不相像之外,千千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应有的悲痛也是这个疑问的依据。
在面对父亲的遗体以及之后的葬礼上,千千的神态始终显得呆滞而麻木。连盛夏都几次红了眼眶,她那么爱哭的一个人,却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直到他听见伫立在墓碑前的千千用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爸,你走了,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沈崇安方才释然。
由于至亲的亡故,领证的事沈崇安也不便再提。这成了牵绕在他心头的一桩隐衷。他有一种感觉,这个素未谋面老人的突然离世是为了把女儿带离他的身边……这个念头很荒谬,却让他实实在在感到不安。他因此不打算延后婚礼,而千千也没有异议。沈崇安原本还担心她是身体状况能否承受得住这个冲击。但千千的言行一如往常,父亲的去世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情绪上的波动。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亲生父亲走了,我却平静得很。”千千抱着双膝坐在别墅湖泊的草坪上,目光游离在远处。不等沈崇安回应,她叹了口气说道:“这十六年,我只见过他一面……看着他躺在棺木里,看着他的额头,眉毛,鼻子,下巴……我努力想记住他的脸。可现在想起他的模样,眼前还是模糊一片……可怕的陌生……”
沈崇安理解她。即便能时常见到生前的父亲,他也无力消除这种陌生感。
“你怎么能说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我……”
沈崇安把她拥进怀里。他们头挨着头依偎在一起,像一对孤独的孩子。
远处的湖面已经凝结成冰。一群别墅区里的小孩脚蹬着细长的冰刀在冰面上穿梭,犹如这个冬日里的舞者。笑声不绝于耳地传来,温暖了这个寒冷的季节。
听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欢笑,总让人感觉成长格外悲凉。
千千侧脸看他,第一次这样细致端详他的俊美面庞。阳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一侧投下淡淡的阴影,像是素描画像的一角。他总喜欢微抬着棱角分明的下颚,紧闭着刀削般的薄唇,加之细长的眼尾那道若隐若现的锋芒,让人难免留下疏离而冷漠的印象。他是一个适合出现在冬季里的英俊王子,只有以冰天雪地为背景才能与他凛冽的气质契合。
“你在想什么?”沈崇安迎上她明净如水的眼睛,问道。
“想起一首老歌。”
“唱来听听。”
“我唱得不好。”千千认真道。 
“没关系,唱就是了。”沈崇安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不以为意道。
千千蜷缩在他的怀里,轻声哼起了歌谣:
你对我说过你是执迷不悔,沉默地和我过着漫长的日子
在那个寒冷的季节
所有的人都逃避风霜
只有你陪我一起唱歌
因为太多次被恶梦惊醒,我已经不再执着不变的心
在那个寒冷的季节,有时也会有寂寥的心情
只有你给我温暖怀抱
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刻着你我的名字
在那个寒冷的季节里
所有的人都逃避风霜
只有你陪我一起唱歌
……
歌声仿佛从远方传来,空灵地飘荡在这片旷野里,像一只手撩拨着沈崇安的心弦。他附到她的耳畔,低沉而清晰地说道:“我爱你……”
千千看着他,发现他的瞳仁也是浅色的。浅瞳色,就是这样的浅瞳色,这是她爱人双眸里的颜色。这个发现让她从心底升起一种几近啜泣的感动,仿佛看到了一张旧人的相片。
她垂下头,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隔着大衣,她能感觉他的心在轻轻地跳动。他有一颗健康的心脏,完美无瑕,傲睨自若。
这是一个安稳的冬日午后,一个无其归所的冬日午后。
☆、6
盛夏不日便收到了沈千二人婚礼的邀请函。时间是下周的十一月十一号,举行婚礼仪式的地点在英国的爱丁堡镇。请柬封面印着他们的姓氏缩写:SQ。内页最后一行写道:包吃包住包机票哦!您只需要带上一颗祝福的心以及美丽的衣衫。
看这语气倒像是出自沈婧婧的杰作。
盛夏原以为千伯父的过世会使婚礼推迟,不成想他们似已迫不及待了。这样最好。他们越晚一天成婚,她只会多平添一份担忧。她很想知道陆群飞也没有收到邀请函。下戏后回到公寓,在他门口按了半天门铃也不见动静。她又来到他工作的心理治疗中心,敲开工作室的门便看到了他和韩邵峰。
不出她所料,他们也都收到了请柬。
“你当真决意要去?”
韩邵峰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拿眼睛斜陆群飞。
“有何不妥?”陆群飞在书架前翻找书籍,心不在焉道。
“那小子是在设鸿门宴,就等着你自投罗网。”
“此话怎讲?”
“他这明摆着在向你宣誓主权。”韩邵峰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你不要一时冲动去赌这口气。你去了是想看新郎耀武扬威还是等新娘回心转意?” 
“都不是。”
“别告诉我你是要去送祝福?需要做出这种姿态才能显示你这个前任的豁达和大度?要不要我封你一个中国好前任?”韩邵峰一直乜斜着他。
“即便祝福说不出口,也不该逃避。”陆群飞不紧不慢道。
“你是不逃避了,就是在自讨没趣!”韩邵峰恨不得跳起来摇醒他。
“那即是她的婚礼,也是我们这段感情的告别礼。就像看完一本书,总要合上它。”陆群飞扭过身对着他合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上,继续寻找他想要的资料。
他不否认上次答应沈崇安不会缺席他们的婚礼是出于一时盛气,现在却有更深的考量。也许他会触目伤怀,也许他说不出祝福的话,但仍该履行承诺。就当是一场告别也未始不可。
韩邵峰无话可说了。他本不想去参加婚礼,现在倒改变了主意。
“那我也不能错过这场好戏——看你小子怎么被无情凌虐。”韩邵峰没好气道。
“你单身前往会很尴尬,要不要我陪你去?”
盛夏走上前背靠在书架上,双手抱在胸前,拿眼睛看他。
“这主意好!”韩邵峰来了精神,拍手道:“有个美女相随,起码你在气势上不会败下阵来。”
“不必了。”陆群飞淡淡道,“我还没虚弱到需要靠乔装来粉饰。”
盛夏的目光清冷了,也尖锐了,“我就这么叫你拿不出手?”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肆意曲解。”陆群飞的目光稳稳地停留在书籍上。
“那你什么意思?”盛夏不依不饶,“我好心要帮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这副态度?”
“感谢你的好意,可够了?”陆群飞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毫无诚意道。
盛夏冷哼了一声,“你再怎么痴心不改,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这又何必?”
陆群飞的脸冷峻下来,想从她嘴里听到一句顺耳的话简直比登上珠穆朗玛峰还要困难。
“你再怎么冷嘲热讽,我也不会与你同去,你这又何必?”他冷冷回敬道。
盛夏眼圈红了,半响说不出话来。陆群飞只当看不见,走向另一排书架翻阅。盛夏跺脚上前掰过他的身体,咄咄逼人地瞪视他。
“今天当着邵峰哥的面,你给我说清楚,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盛夏的眼泪低落下来,“我这样低声下气,曲意逢迎,换来的只是你的冷言冷语。她朝三暮四,虚情假意,你却追到国外也要见上她一面。我到底哪点不如她?”
陆群飞呼出一口闷气,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盯着她道:“我早已说得很明白,是你一意孤行。怎可埋怨我?”
“所以是我自作多情,恬不知耻?”盛夏美丽的脸庞被泪水淹没,一下接一下地拍打他的身体,悲恸地发泄:“我怎么就进不去你的心?我要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
“你冷静点!”
陆群飞抓过她的手腕,推她也不是,凶她也不是。她蛮不讲理起来只让他无计可施。
“我不要冷静!”盛夏哭着摇头,“我要你对我好!我要你像小时候那样对我好!”
“不要再提小时候!你已经不是小孩。再这样无理取闹,我一次也不会再见你!”
陆群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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