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第195章


一时,畸笏叟与李泽底同时发力,一仗“水蟒”之势,一借那钓丝传力,齐攻向虬髯客,要他得手不了那条锦鲤。
可两大高手夹攻之下,虽李泽底与畸笏叟同时削减了彼此间柳条上的较劲,把大半功力用来攻击虬髯客,犹见得到虬髯客张口猛吸不止,那条锦鲤竟为他撮唇一吸之势,如鲸饮苍波,虹吸东海,缓缓地向他口中落去。
畸笏叟与李泽底互望一眼,当即扯断了那条联结着两人的柳条,竟各执半条柳条,向空中那锦鲤卷去。
恰在这时,空中忽多出了一只手,只见那只手凭空垂下,风中一阵衣袂飘荡之声。那手一把掳了那鱼,然后一个身影就带着鱼跳荡翻飞而去。
却听一个少年欢声道:“呀!卖鱼了卖鱼了,谁出的价高,就卖与谁了……”
那凭空出手之人却是李浅墨。
——他以倒击之势,抢回先机。一把吟者剑,逼住大食王子阿卜的后心,转眼间,已沿着曲江池边长堤追了那大食王子一圈,重又转了回来,算是报了适才之仇。
适才他为阿卜所逼,生死全悬于一线;而这时却是他逼着阿卜,令那阿卜命悬于一线。其紧张急迫处,却是他平生所未经。
这时他一剑倒刺,身形倒跃,迫得阿卜腾不出手来,只能退避。再次经过虬髯客所处水岸时,却在空中惊见了那条挣扎的锦鲤。他生死搏击之下,这时猛见到那锦鲤挣扎于空中的似扭曲、又似欢悦的姿态,不知怎么,突然有感于心。一时竟无心再与那大食王子作你死我活的互搏,猛然一跃,放开那大食王子,凭空出手,出人不意地就把那条锦鲤掳了过去。
——他早就见到了虬髯客、畸笏叟与李泽底的对拼,只是适才全然无暇细看。这时,能从他们三大高手手底讨得便宜,偷了那鱼,一时不由大为得意。
李浅墨毕竟年少,竟于战阵之中好玩之心大起。他不是什么沙场宿将,为了一条鲤鱼却甘心全抛了适才好容易赢得的胜机。
可这便宜也不是那么好讨的。三大高手惊觉之下,人人动怒,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只见李泽底就一掌翻天,祭起了一个“浑天印”,向李浅墨击去。
而虬髯客手中钓丝,松开李泽底手臂,长线迎空,针一样的扎向李浅墨。
畸笏叟原本攻向虬髯客的“水蟒”,这时也转了方向,直冲李浅墨喷去!
李浅墨于空中惊叫了一声!
那声音中有惊骇也有兴奋,他方才从生死之际打了个转回来,这时只觉得玩弄生死却也大是有趣。眼见得三大高手竟同时向他出手,他心里竟忍不住升起一股孩童似的自豪来。只见他把那锦鲤一抛,张嘴用口衔住,腾出一手,以巧搏重,迎向李泽底那翻天一掌。
李泽底的“浑天印”当真有翻天覆地之势,随着他那一掌,只见小艇四周的池面上,竟有水流绕着小艇激起。那水流飞腾如箭,围成环形,已把李浅墨退路整个封住。
李浅墨情知,若为那水流阻碍,在三大高手合击之下,自己再怎么也逃避不开的。
他一掌击下,斜斜切向李泽底祭起的翻天印,身子仗着羽门小巧功夫,竟于那“浑天印”上翻飞而起,可胸中却只觉得气血一翻,李泽底之掌力,毕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这时虬髯客钓竿上的银丝已至。李浅墨手中吟者剑觑准来势,伸剑就是一点。那根钓线却随着他的身形直向高处追去,此时争的就是李浅墨率先势尽,还是那钓丝率先势尽。
李浅墨轻身功夫再高,却如何能与那钓丝争快?却见他眼疾手快,手中吟者剑顺着那钓丝之侧,斜斜一削,向下滑去。
那直挺挺的钓丝一时如不胜其痒,略显弯曲。可它也趁势横卷李浅墨的腰际。
眼见得那钓丝勾成环形,就要把李浅墨整个缚住,李浅墨衔鱼一跃,却从那钓丝所圈的就要收紧的环形里跃出。
眼见得他出其不意,夺得锦鲤,就要逃出虬髯客与李泽底的合击,空中却见一片刀光闪烁,却是那大食王子阿卜终于脱困,愤然已极,还手反击,要立时给李浅墨一个好看!
一时只见,三大高手或在岸上,或在老柳树间,或于舴艋舟上,同时向李浅墨出手击去。而空中,还有一道新月弯刀挟怒升起,横截向李浅墨,直欲腰斩李浅墨于弯刀之下!
李浅墨这时避无可避,只能以吟者剑一劈劈向了那卷袭而至的刀光,可他虽荡开了那道刀光,终于气息不调,身形已经泄力。却见他忽张口一吐,那条锦鲤竟被他直喷出数丈开外,落入水中,李浅墨还微微一笑:“好鱼儿,逃命去吧!”
可这时他身形再也避不开畸笏叟疾袭而至的“水蟒”。
那条“水蟒”在畸笏叟手上施来,长吸着曲江池水,奔腾不息,一旦被他击中,不说是立即受伤,只怕还要立时落入李泽底与虬髯客接踵而至的杀招。到那时,就真的再难幸免了。
却见李浅墨于空中一笑,望向畸笏叟道:“丑老头儿,你当真要杀我?”
畸笏叟见他忽扭头冲自己一笑,清眉爽目,正是自己于异色庵外高冈上曾一见心许的李浅墨。他当初一见,就喜欢上了这个少年,这时只听他哈哈一笑:“却是你这个小顽皮!老头儿我最爱俊俏少年,好!不杀你,给你洗个澡总可以吧。”说着,他牵动水蟒之力稍泄,那道水流在空中炸开,竟直把李浅墨淋了个湿透。
李浅墨冲畸笏叟领情一笑,身形已冲出那道水幕,直返高柳之巅。才才落足,就伸手向后招道:“好玩好玩,端的好玩。大食人,来来来,你我再斗上三百回合。”
那大食人还未作答,却听得“扑通”一声。李浅墨纵目看时,却是虬髯客在岸边一跃,耸身入水,入水前还高笑道:“我看中的鱼,你以为就这么轻易溜得掉吗?”
他一个六十许岁的老者,直如孩童一般认真。眼见得那鱼已被李浅墨抛入水底,竟不惜钻身入水,去追那鱼。
李浅墨哈哈大笑,冲着水中道:“抓不着那鱼,你就算枉负东海钓鳌客之名了!不过也许你钓得起又大又笨的鳌,却追不上那灵巧的锦鲤的。”
他此时浑身淋湿,满头满面都是水。一番激烈对搏后,脸上更显青春朝气,笑吟吟地望着大食人阿卜,露出一口白牙来:“咱们要不也去追那鱼?岂不比打打杀杀来得好玩,到时再看到底是你赢还是我赢。”
他两人本属敌对,但适才对决时,彼此已生敬意。李浅墨只觉得适才险死还生的对决后,忽然平生出些开心来,忍不住地对那阿卜笑了出来。
阿卜却要远较他来得沉稳。可适才沿着曲江池柳岸的两圈追逐,虽惊险至极,回思却也有趣,这生死之搏一时颇消解了他的杀气。
一时只见,他面纱之下,紧抿的嘴唇。沉默半晌,道:“别以为你可以跟我交朋友,我不需要朋友。但今日……”
他停顿了一下——出于超强的自尊心,他不想说李浅墨适才饶了他一招,平白放弃了胜机,但如再与李浅墨交战,他也觉得欠对方一个人情。
“……为了公平,我们下次再战吧。”
说着他双眉一剔:“不过,那个幻少师,我还是杀定了。而且你记着,下次对战,别再跟我来这些小孩子的把戏。你一身功夫固然不错。可我只跟男人打仗,不跟小男孩儿闹着玩儿。”
他口气里已隐含训斥之意。
李浅墨笑看着他。他此时只觉得高兴,竟觉得那样的话听来也不讨厌。何况这样的话,怕还是那大食少年口中能吐出的最温和的话了。
他闻声一笑道:“下次打就下次打,谁怕谁呢?”
接着他语气一肃:“只是,记着,再别干犯我身边的珀奴!”
他年纪虽轻,可这一句话,却说得肃冷至极,语气里满是要挟与杀气。哪怕适才他本性流露,还露出孩子气的笑。可这一句话说罢,满座之人皆能听到,听后只觉得血脉一冷。
那个大食刺客阿卜望着他,目光中,似惋惜,也似隐有留恋。想来以他之身手与他之自负,平素是很少会交朋友的,也很少会对敌人产生敬意。他欲待要说什么,却也不知说什么好。这时抽身即走,却也觉得不甘。
恰在这时,只听得柳树下面,筵席之间,猛地传来一阵骚乱声。
李浅墨回头一望,怔了怔,忽叫了声:“不可!”
说着,他自柳树梢上弹身而起,人如弹丸般,直向筵席间射去。
那大食王子本不知再说些什么好,这时见李浅墨猛地射出,不由吃了一小惊。可更让他吃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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