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第7章


见气氛轻松起来,张寒时再接再厉,道:“你看,我们饭也吃过了,人不能总困在往事回忆里,以前觉得像天塌了一样的事情,再过几年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成年人,那些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很好,只是年纪大了,心里总想着要安定,太刺激的游戏真的不适合我了,叶先生,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可好?”
张寒时一口气不停歇说了大段,让叶初静的脸色一变再变,时时低声下气求他,话里话外每一句都在将他往外推。叶初静额头一跳一跳地疼,加上脸颊火辣辣的抽痛,几乎将他一双眼睛逼红了。
他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怕,张寒时吃了一惊,慌忙低下头,暗自思忖自己是否太过直白,惹叶大少不高兴了?
“时时,时时。”出乎张寒时意料,下一秒,叶初静却笑起来。笑声如叹息一般,他伸出手,轻轻抬起张寒时的下巴,手指抚摩过的皮肤触感,倒比过去还要细腻,温润,如上等玉石,哪里有丝毫老态?“我不逼你,但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嗯?”
张寒时彻底怔住了。
他实在没料到叶初静竟会是这么个反应,他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己该怎么拒绝才好?张寒时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一时却张口结舌,越急越找不到词。
他紧张地舔舔嘴唇,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却叫盯着他一举一动的叶初静目光更加深暗。与其他五官一样,张寒时的嘴唇也生得极漂亮,厚薄适中,红润饱满,高兴时嘴角翘起弯弯弧度,加上那对琥珀色大眼,微微泛着湿意,妖冶又清纯,勾人而不自知。
叶初静如受到蛊惑,他缓缓低下头,对准张寒时那微微张开的红色双唇,亲吻了下去。叫人想念不已的绝妙滋味,让叶初静一手托着张寒时的后脑勺,一手紧扣住他的腰肢,不断加深这个吻。
当叶初静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并亲上来的那一刻,张寒时脑袋里一片空白,他的腰在发抖,他的皮肤火热,他的身体违背他的意志,完全臣服于男人高超的技巧之下。他们认识七年,上床也有四年,叶初静是他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他们在一起的四年里,共一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张寒时身体的每一寸,都经过叶初静彻底开发。是他教会他享受情爱的欢愉,他在叶初静面前,简直毫无招架之力。
直到微微麻痹的口腔里,品尝到一股铁锈般的血腥气,完全随叶初静起舞的发烫身体才一个激灵,张寒时的头脑猛地清醒,他推开了他。
洗手间里只剩两人的喘息在回荡,张寒时竭力平复紊乱的心跳和呼吸,他的眼角染上了胭脂般的红,眼睫湿漉,嘴唇更是如同饱满艳红的熟透石榴,散发着惊人艳色。
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竟这样疯狂,外面走廊随时可能有人经过,只隔了一道门板,他和叶初静两人,就热吻得天雷勾动地火……
“时时……”叶初静的声音分外暗哑,刚才他也彻底失控了,如果在那一刻有人要对他不利,那么毫无疑问会取得成功。无论过去,现在,将来,张寒时从头至尾都是他的弱点。
“你、你不要……别、别再过来了。”张寒时后背紧贴门板,声音结结巴巴,他羞愧难当,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叶初静失笑,黑色的双眼微微眯起,“时时,你要的。”他向来是个操纵人心的高手,这一刻声音更温柔得几乎滴水,“看,刚才我们多么快活。你想念我,正如我想念你一样。”
“不……”张寒时不断摇头,眼神则越来越清明,浅褐瞳孔犹如一碰即碎的琉璃珠子,盯着对面的叶初静笑起来。但那并不是发自内心真正开怀的笑容,给人感觉反倒有些凄艳。
他忽然开口说道:“叶初静,我妈死了。”
他想起母亲在去世前一天的夜里突然醒来,她絮絮叨叨,像不放心一样对自己说了许多话。那时的母亲瘦得已脱了形,再无一丝往日的明艳,她一直是个要强的女人,独自一人将他养大,起早贪黑,每日要兼几份工,即便后来生活条件有所好转,也依然故我,身体早有不适却一直硬撑,最终癌细胞在她全身扩散,以至回天乏术。
她告诉他,尊重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来的,别让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她告诉他,吃一堑长一智,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但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说完这些话的第二天,本已熬得油尽灯枯的母亲,情况便急转直下。
在整理母亲遗物时,他发现被她藏在病床枕头下的文件袋,打开袋子,那一叠他与叶初静彼此接吻,做、爱,甚至他主动骑在对方身上的高清无、码照,让张寒时本已摇摇欲坠的世界瞬间倾塌。
回到冰冷的现实中,张寒时的笑比哭更难看,心中更是凄惶,却自虐一般不肯停下,“她知道了我们两个的事情,也知道了我退学的事,她吐了满床血,是我气死了我妈。你告诉我,我们怎么可能再重新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7
一顿饭最后不欢而散。
叶初静未再开口,沉默是金,而张寒时也心灰意懒,他想话既已挑明,再无一丝转圜可能,习惯被人众星拱月的叶大少,即便对他有那么一点割舍不开的留恋,至此热情也应冷却下来,明白在他身上只是浪费时间。
毕竟他是那样高傲的人,破天荒一次低头,竟碰上自己这么个不识抬举的,结局更不甚愉快,想来以叶初静的自尊,绝不会容许他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
拖着沉重步子,张寒时回到家,他仿佛耗光了气力,倒头便睡。当痛苦变得难以承受时,张寒时就会想睡觉,放空头脑,什么也不去思考,这大概算是某种自我保护机制。
叶初静的出现,勾起了张寒时最不堪回首的一段伤心往事,他所能做的,只有将手脚蜷缩起来,假装活的梦里,来抵御现实冰冷的侵袭。
意识沉入深海,很快,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傍晚,柳佳莹接小张乐回到家,就发现张寒时的情况不太对劲。
好不容易叫醒他,柳佳莹一脸肃穆,连问几个问题,张寒时都答非所问,一脸梦游般的表情,她就知道他又犯病了。往年这样的嗜睡情况一般只在他生母忌辰的那段时间里才会变得严重,今天这是怎么了?
“乐乐乖,去给爸爸拿药。”幸亏柳佳莹就是医生,她一边同张寒时说话,让他保持清醒,一边回头对床边的小家伙温言吩咐。
小不点张乐眨巴眨巴眼睛,也不哭闹,听见柳佳莹的话,他点点头,松开紧紧抓着张寒时手指的两只小手,就啪嗒啪嗒跑去客厅,熟门熟路拿药去了。
吃完药,张寒时又昏睡过去。
也不知多久后,他才迷迷糊糊,在一片柔和灯光中睁开了眼。
也许是药物的关系,他的神智倒清醒了些,感觉额头正被一只小手软软地抚摸着,定睛一看,发现是儿子张乐。小家伙像只虾米一样团在他身体一侧,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他,见他醒来,立即高兴地大叫了一声:“爸爸,你醒啦!”
声音引来了门外的柳佳莹。
她快步走到张寒时床边,简单做完必要检查后,便点点头,道:“暂时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这几天还得吃药,乐乐,你要负责监督爸爸,别让他把药偷偷扔了。”
柳佳莹一脸医者的严肃,小张乐则猛点头,一大一小俨然如看管犯人,叫头脑里尚有些昏沉的张寒时哭笑不得。
见他这样,柳佳莹默不作声片刻,还是开口说道:“那位叶先生如果让你感觉不舒服,为你自己着想,最好还是别再见面了。”
柳佳莹不清楚白天张寒时究竟遭遇了什么变故,不过接到林奇的来电,再察言观色,稍加推断,事情已被她猜得七七八八。表现适度关心的同时,她点到为止,并不刨根问底,留给张寒时足够空间。
“谢谢你,佳莹。”这一声谢,张寒时发自肺腑。
柳佳莹摇摇头,庄重的脸色换上笑容,“不用和我道谢,你该谢谢乐乐,为了照顾你,他撑到半夜,说什么也不肯睡。”
在柳佳莹温柔的声音下,张寒时下意识看向怀里,他的宝贝儿子紧紧依偎着自己,此刻哈欠连天。毕竟才三岁多点的孩子,张寒时心底一片柔软,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亲亲他的额头,柔声哄道:“乖,睡吧。明天爸爸给你烧你最爱吃的菠萝饭和排骨。”
听到他这话,柳佳莹心中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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