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第19章


来?”还是——你从未相信过我们会有将来?
这后半句,实在太难堪,叶初静没能问出口。
一阵沉默过后,张寒时突然停下手里搅拌的动作,由于低着头,他的声音闷闷的,“不,我想过的。”
他的回答几乎让叶初静重燃希望,连眼神也瞬间亮起光彩,可张寒时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他仿佛堕入了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
“我想过我们的‘将来’会持续多久,是一个月?两个月?嗯,也许更长久些,一年?还是两年?”
张寒时抬头笑着,那虚幻的笑容脆弱得不堪一击,似乎只需一根手指就能将它轻易击溃。把一脸害怕的儿子抱进怀里,张寒时捂住他的耳朵,又看向叶初静,“过去的每一天,尤其当我们上床做、爱的时候,我都在想,这次你要用多长时间,才会厌倦我,舍弃我,或干脆毁了我?这些我都仔细想过、考虑过的。”
他无权无势,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每日都在为生计努力工作打拼。而叶初静,他生来就高高在上令众人仰望,是权贵中的权贵,翻手为云覆手雨。在叶大少又勾起兴趣,想要旧爱重温时,张寒时能做的,唯有保持心境澄明,告诫自己别当真,别沉溺,别在这个栽倒过一次的坑里再摔一次,站直了。
这时的叶大少,一张俊脸几乎像凝固的面具,再不复平时的挥洒自如。张寒时却不怕他那冷硬如坚冰的表情,他问他:“叶初静,不如你来告诉我,你口中‘我们的将来’,还有你所谓的‘爱’,这次的保质期是多久?”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遇,碰撞,纠缠。叶初静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像是被这问题难住了。自两人重遇以来,张寒时第一次毫无遮掩,将这些尖锐的情绪彻底释放。
而叶初静被他刺得剧痛难当,每一寸皮肤仿佛都在经受酷刑,桌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毕露,他无法反驳,任何愧疚、忏悔的语言都显得太苍白。
他的沉默,让张寒时舒了口气,感觉如释重负,真是轻松愉快,“叶初静,我已不爱你了。过去爱你的张寒时,你的时时——”指了指心脏位置,张寒时脸上笑意更深,“他已经死了。”
叶初静面具似的脸终于出现裂痕,张寒时眼看着它渐渐崩塌,浓烈的悲怆从底下倾泻出来,他的眼神如同万物萧索的严冬,冰封断绝了一切生机。
原来他也是会伤心的。
忽略心头那点微弱的刺痛,张寒时目光平静,看着他曾深爱的男人的眼睛,缓缓道:“叶初静,不如你给我一个期限,等曲终人散,你我各奔东西,我也好有个准备,不必再像上次一样狼狈退场,你说这样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连日的高温,在一场大雨后终于有所缓解。
这天中午时分,张寒时出门的时候,出于习惯往走廊的另一边看了眼。对面的公寓大门紧闭,门内寂静无声,看上去倒像许久没人居住的样子。事实上,从那次很不愉快的早餐之后,已经过了三天。在这三天里,张寒时再也没见过叶初静的人影。
关于那天的对话,冷静下来后,张寒时是有些后悔的。他到底太冲动了些,这么不顾叶大少的颜面,在他想要与自己玩深情那套的时候,直接将一切赤、裸裸摊开,直白得令人无可回避,毫无情趣可言。
叶大少估计面子上也挂不住,这几天故意冷着他,可惜他这些手段对他已不起作用。过去的张寒时,会因爱而患得患失,现在他幡然醒悟,明白自己原来从不曾得到过什么,也就无所谓失去了。
大少爷不理他,那正好,他求之不得。
叶初静追寻的,那个用尽全力,爱他爱到骨子里的张寒时,注定只存在于过去的记忆之中。也许用不了太久,叶初静认清现实,终于承认这点,对他们两人都会是件好事。
……
走出大楼外,天空阴沉沉的,下一场阵雨似乎随时可能忽然而至。
张寒时不由加快脚步,他上上本小说反响不错,出版社与他协商过后决定再版,今天早些时候,负责这事的责任编辑打来电话,说是样书已经出来,因为是同城,两人于是约在了中午碰面。
半小时后,晋江城北闹市区。
正值就餐高峰,“蓝天”咖啡厅所在的整条繁华商业街上,酒店餐馆林立,道路上车水马龙,好不容易找到个停车位,已经离咖啡厅百米开外。踏过路边积水的小水洼,张寒时赶到咖啡厅的时候,他的编辑已提前在座位上等他。
“程老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张寒时赶紧出声表达歉意。
而被他尊称为“老师”的编辑程璧,此时看了看表,和蔼一笑,“没晚没晚,正好正好。还有小张啊,都说了我比你虚长几岁,叫我程哥就行,我的样子难道真有那么老吗?”
程璧是个身量中等、面目普通的中年人。相比于平凡的长相,他的气质出众,一言一笑温文尔雅,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由于保养得宜,加上良好的修养与谈吐,他看上去倒还十分年轻,程璧本人也不服老,对张寒时总叫他“程老师”这事,一直颇有微词,到了每次见面,都要提上一提的程度。
然而张寒时一直改不了口,他这样尊敬程璧,不是没原因的。真要说起来,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本身的努力与勤奋,另一半都要归功于程璧的栽培提携,说他是他的伯乐,也完全不为过。
在编辑的工作以外,程璧同时也是一位资深书评人,作家,美食家。当初,他通过柳佳莹结识并发掘了那时尚默默无名的张寒时,鼓励他走上写作这条路,方能有张寒时的今日。可以说,张寒时是程璧一手带出来的。
名义上两人是编辑与作者,私底下的情分却更像师徒,张寒时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一直以来,他都像对待一位真正的师长那样,尊敬着程璧。
“小张啊,你脸色怎么这样差?来,快喝口水——”程璧十分细心,见张寒时脸色苍白,气息不匀,他也不急着谈公事,忙将桌上的水杯推给他,示意他赶紧喝点水。
张寒时刚才一路赶来,走得有些急了,这时靠着卡座的椅背,他顾不上客气,拿起水杯就喝了半杯。清凉的水流下肚,他似乎才觉得好受了些,“不好意思,程老师。让你见笑了。”
啜饮了口咖啡,程璧摆摆手,一脸不以为意,“小张,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这些事你就别跟我客套了。要是知道你身体不舒服,今天我就不约你出来了。”
“昨天晚上赶稿子赶得太晚,大概有些累了。”张寒时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你啊,就是不会照顾自己。”程璧批评他,“如今你也算有了些成绩,勤奋是好事,可你也要记得‘过犹不及’!这么拼命,等把身体搞垮了,岂不是得不偿失?何况最近佳莹不在国内,你得自己保重。前些天我和佳莹刚通过话,听说她在美国那边认识了个人?”
张寒时点点头,没打算隐瞒。在他们相熟后,程璧就向他坦承了他是个GAY,对此,张寒时其实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他跟柳佳莹是一个圈子的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类自然容易与同类走近。作为张寒时与柳佳莹共同的友人,程璧是极少数知道他们婚姻实际情况的人。
两人又互相聊了聊近况,程璧颇为唏嘘,然后他像所有热心的长辈一样,催促起张寒时,“小张啊,既然佳莹都有了伴,你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张寒时嘴里含着一口水,也不知该不该咽下去。他当然知道程璧让他考虑的是什么。
但说真的,经历过一个叶初静,张寒时精疲力竭,元气大伤。他爱叶初静爱过了头,再提不起力气,也找不回热情,去全心全意爱另一个人。
“你看看你,条件没得说。长相万里挑一,性格又好,关键还会做一手好菜,怎么这么些年了,一个合适的人都找不到呢?”程璧都替张寒时要急了。他捧起咖啡杯,眨眨眼,打趣道,“要是我再年轻几岁,一定卯足劲把你追到手。”
张寒时只是笑,双方都知这话也就开玩笑说说,否则只怕程璧家那位醋坛子先生第一个不会答应。
这时正巧两人点的简餐上来了,“蓝天”虽然是家咖啡厅,但这里午市限量供应的卤肉饭亦是一绝。美味并不易寻得,若不是程璧这样的老饕曾大力推荐,张寒时估计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么个所在。
两人边吃边谈,气氛轻松愉悦,与程璧这样博学儒雅的人交谈,简直是一次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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