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第23章


喘息声剧烈急促,张寒时如同快溺水的人,他不知道自己在流泪,他只记得他一遍遍哀求叶初静松开手,而男人毫无反应,连呼吸都听不到了。
“不、不……”那一刻,张寒时也终于被压垮。母亲临终的景象与此际的混乱现实不断在他眼前交替闪现,让他像个孩子一样崩溃,痛哭起来——
“你这个……疯子……你赢了!叶初静你听到了吗?我答应你,我不走,放开我!混蛋……让我去找人,不要死,不要死,求求你……!”
与此同时,房门发出哐当一声,邢飞与其他保镖闻声而至,冲了进来。
打开灯,整间空旷的卧室瞬间大放光明,等看清床上的景象,邢飞瞳孔微缩,这个北方大汉,如咆哮山林的黑色猛虎,向外大喝道:“闫医生——!”
接下来,便是如同一次打仗般的抢救。
医护人员搬来一堆仪器工具和药物,神色肃穆,围聚在床头。邢飞他们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叶大少与张寒时分开。明明人已陷入休克,却死死抓着张寒时不肯放,叶初静那股恐怖的执念,叫在场的一众人均暗自心惊。最昂贵的药物,加上最好的医生,近半小时紧张忙乱的救治后,他的情况总算初步稳定。
张寒时坐在床边,心境如同劫后余生。
在短暂失态后,他现已恢复平静,只是目光定定的,看着床上因药物陷入沉眠的叶初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先生?张先生?”
邢飞连叫几遍,张寒时才回神,他眨眨眼,表情恍惚,仿佛刚刚梦游醒转,“嗯?哦……什么事?”
“小少……乐乐他还在楼下,你看是不是……”邢飞的语气颇有些为难。刚才实在太混乱,哪怕一个成年人,冷不丁看见那么多血只怕都会脚软,何况一个孩子。为了不吓着小家伙,邢飞把他留在楼下让护士照顾。不过,由于迟迟没看见张寒时,小家伙开始闹着要爸爸了。
听见邢飞提起儿子,张寒时勉强打起精神,右手腕依旧被叶初静紧紧攥着,他试了试想抽回手,发现叶大少抓得可牢。无奈叹了口气,张寒时看看自己身上,他现下的样子实在狼狈,好好的白色衬衣几乎变作了血衣,脸上,手上也血迹斑驳,这个样子,恐怕会吓坏他的宝贝。
他只能冲邢飞点点头,请求道:“邢飞,麻烦你,替我找件能换的衣服来,再拿条湿毛巾。”
“是,明白。”高大的保镖答应一声,便离开了。
不到五分钟,邢飞去而复返,带来了干净衣服和毛巾。
张寒时把身上血迹擦拭干净,衣服没办法,只得用上剪刀,好歹将那件血衣换掉,披上一看就是叶大少品味的黑色丝绸衬衣,衣服大了许多,面料坠感极佳,衬得他头发极黑,皮肤雪白,一双淡色眼眸愈加光华透彻。
“爸爸!”
这时,张乐也被带到房间门口。
一见张寒时,小家伙也不要人抱了,扭着身体站到地上,迈开他的小短腿,就朝张寒时飞奔过来。
“宝贝儿——”张开一只手,捞起小家伙把他放到自己膝盖上,张寒时所有的烦恼,失措,忐忑与不安,尽数在将儿子抱满怀后消散了,“来,告诉爸爸,乐乐刚才有没有乖乖的?”
平时充满机灵劲的小家伙一反常态,没直接回答。他偷偷瞄了瞄后边离开一段距离的邢飞,等发现张寒时在看他,小家伙低下头,老实地小声交代:“邢叔叔给乐乐吃了好多糖,还有好吃的冰激淋,嗯,冰激淋乐乐吃了两个……”
张寒时嘴角微翘,大力亲了亲宝贝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故作严肃地问,“小贪吃鬼!下次还能不能这样了?”
张乐立即讨好地蹭蹭张寒时,回答:“不能,糖吃多了要蛀牙,冰激淋多吃肚子疼。爸爸别生气好不好,乐乐知道错了。”
“这才乖。”张寒时满意地拍拍他。
小家伙浑身散发着香甜糖果气息,他又腻在张寒时怀里好一会儿,才扭过脸,看向大床上的叶初静,表情不解,“爸爸,叶叔叔睡着了吗?”
顺着他疑惑的目光,张寒时沉默片刻,声音干巴巴地答道:“是啊,叶叔叔他生病了,现在需要休息。”
小家伙又看向张寒时,撅起嘴问:“爸爸,叶叔叔为什么睡着了还抓着你的手?”
这下,张寒时被问住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般,他该怎样回答?说叶初静不肯放过他,说他几乎连命都搭上了,就是不愿放手吗?张寒时感觉自己此刻正身处一张巨大的网中央,越是挣扎,那网便缠的越紧。
难道他真的避不开这段纠缠不清的孽缘?
这时房间里光线充足,也让张寒时看得更清楚——叶初静躺在床上,他看上去很糟,面色苍白,两颊消瘦,紧闭的双眼下甚至有青黑色的眼圈。他本该是个英俊至极的男人,如今却成了个恹恹的病夫。
再看他自己,就像一口干涸的泉眼,时光逐渐逝去,他也被掏空,耗尽。
他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教室的窗开着。
外面夏日炎炎,知了在树叶的缝隙阴影间嘶鸣,更远处,年轻的学生们嬉戏欢闹的声音隐约传来。空气溽热,人就像被架在一只巨大的烧开的铁锅上蒸煮,十分难捱,偶尔飘过一阵蔷薇花香,才让昏沉发胀的头脑稍稍清醒。
教室里寂静无声,空出了一排排桌椅,午休时间,学生们都跑到了外面,为正在操场上进行的比赛呐喊助威。空荡的教室内,只有天花板上的老式吊扇吱嘎吱嘎运转着,扇出的风却都是热的。
叶初静坐在靠窗位子上,一只手撑在脸颊边,漆黑的凤眸微阖,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他的体态修长,模样俊秀,自然做什么都很好看,在他周围,似乎被某种看不见的气场环绕,将他与其他人隔开,令人只可远观,亲近不得。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很久,久得原来有同学想叫上他一起,到头来也只得作罢。当叶初静不想理人时,无人敢越雷池半步。一群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大多天真,而叶初静,仿佛和他们身处两个世界。
他当然与他们不同。
身为北方叶家的一员,他是这个古老世家的第五代长孙。如今,三代的叶老爷子退居幕后,四代的他父亲与他三叔,正为这家主之位斗得热火朝天。
叶初静对此其实毫无感觉,也提不起兴趣。老爷子早已发话,第五代家主之位,最终非他莫属。他的人生,看似刚起步,却早已被安排好,只消一眼,便能望到尽头。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那位三叔居然孤注一掷,又想要故技重施。
叶初静三岁以前,也曾是个天真的孩子,对身边亲人毫无戒心。在叔叔叶维良的生日宴上,他从仆人手里接过一根棒棒糖,就是这根棒棒糖,让他差点丢掉了小命。
从此,一切就变了。他的母亲扔掉了他所有的糖果零食,除自家厨子做的饭菜,再不允许他吃任何外食。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以那名仆人畏罪自杀告终。然而整个叶家上下,所有人其实心知肚明,那自戕的仆人背后又是受谁指使。对方不过是个可怜的替罪羊罢了。
就在不久前,他与林森、孟安他们外出聚会时,王全的人又从他的食物里发现了致死剂量的氰、化物成分,追查到当天某个侍应生身上,对方却因“意外”坠楼,已证实死亡。
不过话说回来,他还要感谢叶维良,要不是他这位三叔如此迫不及待,老爷子也不会发话,他更不可能离开叶家。那个处处透着腐朽的地方,表面繁荣祥和,内里暗流汹涌,人与人勾心斗角,捉对厮杀,说它是家,不如说它是片战场。
他的父亲忌惮他,母亲视他为稳固地位的工具,祖父则完全将他当作叶家接班人培养,而那个曾爱抱着他玩的三叔,原来想毒死他。
生长在这样的家族中,叶初静从很早以前就明白一个道理——他不能露出任何破绽,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都不足以相信。身边的林森、孟安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因他的身份奉承他,畏惧他,他们接近他无不抱着目的,注定无法单纯。连血肉至亲,一旦找到机会,都能亮出毒牙,不带犹豫地蜇他一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叶初静这次本该去望海市,到他母亲的娘家,也就是他外祖父那边暂居,直到十八岁成人。
不过这廖家,是与叶家八两半斤的一等一是非地,叶少爷怎会高兴去。他果断选了隔壁的晋江市。他虽羽翼未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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