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芜姜》第122章


芜姜是后来才知道那药是妲安换的,若非因着耶娘还留在这个寨子,她也许并不想再回来了。劝了阿耶阿娘良久,老两口愣是舍不得离开,后来只得作罢。
子时才下过一场雨,清晨的空气中弥散着花草的清新,芜姜回头看了眼寨子,看到妲安枯坐在河岸边的臃肿背影。一个人,不时地低头抚抚肚子,头发被风吹得飘来拂去,勾勒出一抹从未有过的萧瑟。
拓烈是彻底的背负她了。
听说自己中毒的那一天,拓烈也和乌尔族的二郡主那个了。动静闹得很大,第二天一早便被穆霜的随从汇报到了乌尔老族长那里。既然那个了就要负责,穆霜才是雏子的第一次,老族长很高兴,商定好七月初就让两个人成亲。拓烈原本是要等妲安爸妈祭日过了,再与妲安成亲的,被妲安这样一闹,现下干脆也不管了,想也不想便答应了穆霜的亲事。自此后两族将正式合并,成为西塞最大的一个部落联盟。
穆霜还算是大方,也兴许在她的眼里,没了阿爸阿爸荫护的妲安根本构不成威胁。她愿意在与拓烈成婚两个月后,再娶妲安为二夫人。但是对于继承人的选拔,因为乌尔族是世袭制,而郝邬族是任期满后重新选拔制,所以拓烈并不需要对妲安的家族承担多么大的责任,因为她的阿爸在去年就已经要任满了。继承人的选拔,只能从穆霜所生的子嗣中挑选。
无论妲安生下的是男是女。
“但是芜姜你不知道,我自小便是族中至高无上的小郡主,我无法想象当某一天我阿爸不是首领了,我将变成一个普通的姑娘,还要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娶另一个女人,让她接替着我的尊贵……芜姜,你没有经历过那种被仰望的感觉,你永远也想象不到忽然间跌落到尘埃的可怕。”
——芜姜想起妲安曾经在榷场上对自己说过的话,那是多么骄傲,怎生就走到了这一幕结局。
听说萧孑第二天就去找了拓烈,拓烈当着萧孑的面煽了妲安一巴掌,把妲安煽在了栅栏边上。当时正是晌午,许多的族人都看见了,妲安嘴角流血,头发散得很狼狈,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帮她。不晓得是哪个多嘴的仆从把话传出去,大家已经隐隐知道了她曾经陷害过老邬德的事。
萧孑是个睚眦必报的狠角色,动他尚还好说,谁人胆敢动他的宠好之人,那便别怪他手狠。他不打女人,但听说拓烈煽妲安的时候,他就站在栅栏边,手持胜邪宝剑,一双凤眸全程漠视着她被拓烈煽打。
因着这件事,拓烈打算求他帮忙牵线赭青山买秋粮的事彻底泡了汤。拓烈原本要拉着妲安来给芜姜道歉,萧孑没让来,也没把这件事说给芜姜听。芜姜是从他手下将士的转述中才晓得了各中经过。
没让来更好,芜姜一点儿都不想再见到妲安。妲安现在虽可怜,但这些都是她自己一步步走下来的,并没有人逼她。这件事没酿成恶果还好,倘若酿成恶果,芜姜也不知道会把妲安怎样呢,她也很记仇的。
算了,过去了就忘记吧。
出寨子的路上,碧草清河,天高云远。萧孑着一袭玄色刺银藤纹修身长袍,墨发在风中微扬着,那马背上的英姿勃发,只叫人贪看。
对人忽冷忽热的,冷漠起来叫人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温柔的时候又把人整个儿魂魄都沾去。
真坏。 
芜姜抚了抚热满散不去的少腹,冲萧孑扔了一颗小石子。
咚,闷声打在萧孑笔挺的脊背上,萧孑回头看过来:“做甚么?一路闷闷不乐。”
还闷闷不乐呢,好意思说。芜姜问:“我阿耶阿娘和你说过的话,你可记得?”
萧孑剑眉微挑,作一副淡漠:“记得,怎么了?”
“哼。”芜姜就生气起来,蹬蹬蹬打马到前面去了。
将士们面面相觑,小妞一路上随在后面闷声不吭,大家先还以为是姑娘家害羞,必是因着沙丘后那一幕而不敢上前。现在又使小性子。连忙挤眉弄眼,让萧孑快去安慰。
萧孑自然是一目洞穿的,微扯了扯嘴角,几步便追上前去。长臂去扯芜姜的马鞭,芜姜扭头不理。
他就把她揽过怀里,清削的下颌磨弄她小脸蛋:“说,是不是想嫁给我了?”
“谁想了,娶不娶随便你。女人不过是你眼里的一件衣裳,你萧阎王今日离了这件,明日就可以换另一件……唔,天底下就属你最薄情……”芜姜唇瓣被他堵住,气得照着他俊逸的脸庞挠了一抓。
萧孑皱起眉头,就势把她的指尖含住:“半斤八两。那么多将士看着,再挠你试试?”
“咳。”将士们才没看见,假作风轻云淡地扭过头。反正在鬼谷小妞谋杀他性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将军是个妻管严了。
一个个耳朵尖得跟猫头鹰似的,这么小的声儿都能听见。萧孑凤眸冷斜了一眼,长臂环过芜姜的腰肢:“几度谋杀亲夫未遂,现在却想嫁给我做萧家的少奶奶,还说不喜欢我。别动,让我量量我这件‘衣裳’的小腰儿长胖了没有。”
“不给量,怀了也不给你生。下次不许你再把那个弄到我里面。”芜姜又挠了一把,这下眼眶都红了。天天每夜的把她弄得没力气,原来是要给他怀了小东西才肯成亲,这人怎么这么坏。
她眼眶一红,眉间就似晕染了桃花,每每叫人看得目不能放。萧孑早就看穿芜姜怎么想了,个精打细算的小妞,谁人也沾不得她多半分的便宜。吃了就是要负责的。
暗自忍捺着好笑,把芜姜扣进怀里:“傻子,本想等到最后给你天下最好的,既是现在就要,应了你就是。回头到了城里,这便让人去给你裁新妆!”
说着薄唇在芜姜颈间一烙,双腿夹紧马腹,自往前边无人处打马而去。

☆、『第九十回』七夕
? 骏马在碧空下纵情驰骋,萧孑的下颌抵着芜姜的额角,漠野里晓风轻拂,将她清香的碎发拂上他的脸庞,他低下头看她,这会儿终于又肯对人笑了。
问他:“老看我做什么?肉麻死了。”
小妞,脾气来得莫名其妙,消得也转瞬即逝。那眸瞳潋水,不论笑与嗔与怒,眉间眼角勾弄的皆是风情。都经了自己那样繁复的宠,恩爱时羞媚得似若无骨,站在人前时却依旧褪不尽几分少女的青涩。
萧孑忍不住轻扯唇角,捏了芜姜一把:“心都被你吃掉了。”
在他心中的男情女爱,若能长相厮守,其余烦文缛礼不过都是累赘——世间有多少夫妻成了亲却同床异梦?
才打完战的几座城池必定苍夷,他想要呈予她的那份荣华暂时还做不到。但她现在说要,他便尽力满足她。回了城,便命昊焱马不停蹄地筹备起来,又托凤凰阁给远逃南越的萧韩去了封信,告知了要成亲的消息。
今次勒城联合临近的两座城池发兵挑衅,都被萧孑一举攻占。自此以勒城为中心,往西是扶风与代城,往南、往东分别是恪城与百昌,都纳入了他的统领范围。
他打仗有一个狠招,就是必先一箭结果守城主将,倘若是旷谷里作战,则必先取主将之头颅,然后散而攻之。手段也寡绝,听说勒城的城主就被他割破了喉咙,挂在城墙下曝晒成了人干。不过那勒城城主一贯欺善怕恶、罪行累累,死就死了,倒是没几个人去同情他。
对待百姓却宽抚有度,但凡攻下的城池,城中之物一概不拿不抢。穷困人家倘若有男丁愿意从军,则可获得饷银贴补家用;若无多余男丁可参军,则妇人可纺线织衣,男人为军中耕种或打制兵器,用来换取糊口的粮食。
百姓早前还以为他是个豹头环眼的魔头,哪知竟然这般赏罚分明,自是纷纷拥戴起来。那口口相传,只道他银雕面具下藏着倾国之颜,乃是天将帝王之相;又说他是失踪已久的梁将萧孑,蛰伏大漠卧薪尝胆后卷土重来。
萧孑对此也无所谓,懒得去解释,依旧赫赫然打着“貂云”的招牌。周边剩余的几座小城池,看见他家的“貂”字旗幡便腿软,见可有如此待遇,干脆主动投降归附。萧孑巴不得省事,便尽都受了下来。每座城池皆派得力干将驻扎,又专门选拔了一批信使,在几座城池间消息往来,将一切尽都拢于他的掌控之下。
自此,昔日陈国分裂的领土一时间唯他独大。
七月酷暑当头,行宫中穿梭的夜风还算清凉。行宫叫“月明”,乃是从前陈国主为秋日出游时所建,可惜尚未来得及入住,国却已皲裂。
相传那陈国主为人慷慨侠义,未承王位前曾在江湖一大门派“灵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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