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里的师兄》第62章

易风扒了他爹没放：“不急，嫣翠在渡口候着呢。”
这厢师弟与自家儿子掰扯不清，那边步天叫碧鲸驮了，穿云过雨的，已从烟水尽处来了。嫣翠提灯一晃，鱼儿稍且躬了身，把他递往岸上去。步天遥遥瞟得他爹，早捱不住了，撇得姑娘抢了两步：“爹！”
步惊云望他，无话，只上前揽他。步天晓得他爹性情，一时眉下招了凉了，拿袖来扪。他爹握了他：“天儿。”
步天噎了噎：“爹，你这几百年来，可好？”
步惊云笑倒没笑，可一身的寒散了，揽了步天未松：“天儿，自易风把我和你师叔救走之后，你如何了？”
步天一愣：“先生不曾难为我，只将此事按下，再未追究。”
步惊云垂了眉：“那就好。”
步天一途随他爹向岛上行。遇着不少亭台楼阁，朱栏水榭的，易风将此处操持得很妥当。可他心上戳了事，一瞥一瞥虚虚瞟了步惊云，便把后边几行春心稍动的姑娘掠过去了。步惊云觉出来了，笼袖子：“天儿，你是不是要问你风师叔？”
步天咳了两句。步惊云瞧他：“你师叔前些日子刚大婚。”
步天听了踉跄一下，哐当把头磕在廊下那棵火树上，惊得身后跌宕一串儿讶然。他爹揽他：“怎么了？”
步天含糊半天，挤了一句：“我，我没带贺礼。”
步惊云恍然：“你师叔不会计较这个。”
两人入了坊中，修蛇盘桓下来，拿脖子结了个弯，引他们向九重阶后转。一入屋，步天便见着他师叔椅畔一只麋身龙尾的，嗝得一句，簇了半苗的火，把步天唬得一退。他爹与他稳了：“那是你师叔养的火麒麟，从前你没见过。它生得凶，不过温顺得很。”
聂风见了步天，乐了，老远招他：“天儿，来。”
易风趴他爹怀里没话。步天上前礼了：“风师叔。”
聂风切切瞧他，“哎呀”一下握了步天：“天儿，师叔好久没见你了。”
步天挠头：“风师叔，其实上次我们在黄泉河畔——”
易风哂然：“一场相见不相识的，不必再提了。”
聂风一笑：“是了，不必再提。”
上辈子聂风就曾与他师兄论过，他以为步天生得温厚，素来柔顺，模样又俊，一直很替他师侄挂心。现下三人絮絮拥炉坐罢，推茶过了几盏，诉了近日光景，半生峥嵘话得尽了，难免归及到儿辈事上来。
聂风一叹：“师兄旧时已很得姑娘欢喜了，天儿像你。”
步惊云没声，与他师弟温了杯新的，还思忖那句旧时究竟怎么解来。聂风又一句：“风儿，你什么时候能给爹——”
易风最听不得这个。他爹一说，慌得易风亮了爪，一挠三道痕的，往案几上添了。聂风垂眉笑了，一拂，顷刻给揩得镜似。步惊云剐了易风，接了茬：“风师弟，你莫要忧着。我早替你想好了，他若不肯，我拿剑架了他，你把姑娘请进屋来，高堂天地免了拜了。”
猫儿晓得步惊云心思拐哪里去，也懒得山长水远的呛他，便就让他逞一逞口舌之利都没得差的。易风嚼了鱼干儿，无话。聂风“唔”了一声：“妖族里面很有几个好姑娘，我——”
易风吧嗒蹦得下地，化得人形，拿眼来瞟步天：“你会赌么？”
步天愣了：“刚入门，不很通了。”
易风平了平袖子：“好，你来，你是客，我请你三局。”
两人就前搭后缀的，灌了出去。聂风眼见他俩逃得没影，笑了。他师兄移了地儿，往他旁边挪了。聂风瞧他：“云师兄，你刚才想的法子，倒真不错。”
步惊云搂了他：“师弟，此节我早斟酌好了。可惜当时没来得及与你说。”
聂风一怔：“早斟酌好了？”
步惊云望他，倾身把唇凑往他师弟眉上来了。两人推得几盏温茶翻啊倒的，麒麟向底下濯了一双蹄子，哪管风云在顶上黏黏腻腻亲了半天。聂风抽了空，搭手向他师兄胸前一抵，依稀是个推拒，喘了喘：“云师兄！”
步惊云撩他的袍子，轻与一句：“我更想了旁的，师弟，你我日子长着，我慢慢与你说。”
他念的不只这个，还有一番西窗夜雨，折灯衬酒的好风致，待得他师弟共他一并增年增岁，偕老也行，不老亦成，红炉候火，执棋对弈的，把命途碾得何等平顺了，再来续一场让青鸟都羡煞白头的人间四时。
这是他们从前未就的，同归同隐，结发连枝的故事，却终于能成全在今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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