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骨》第36章


那个时候,她快乐地犹如身在云端,浑然忘却世间但凡过分美好的东西,大多披覆一层看似华丽实则虚假的外衣,而当假象被揭穿的时候,底下的真相简直鲜血淋漓。
可是,她那么、那么地爱过他。
全心全意地、至死不渝地。
即便此时此刻,早已世易时移、物是人非,但前世的记忆仍似梦魇不散、依旧清晰如昨,汹涌澎湃如滚滚浪涛,不断冲击她的心房、瓦解她的理智。
他的眉,仍然温润。
他的手,仍然温暖。
他的语气,仍然温柔。
甚至是他凝视她的眼神里,依稀也是当初心疼不已的模样。
她不知不觉伸出手去,自然而然地抚上那隽刻在心底深处的俊逸轮廓,他的脸上明显掠过一丝惊讶,看着她的目光充满迷惑。
“小盈。。。”穆世棠迟疑着开口,莫盈蓦地勾住他的脖子,仰首贴上他的。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急促的呼吸、纠葛的齿,在擂鼓般的心跳中愈演愈烈。
身旁的木棉灿烂盛放,随风轻拂,山花的鲜艳衬着少女白皙脸颊薄染的红晕,纵脂粉未施,却是不染纤尘的素妆如水,清丽脱俗。
穆世棠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口腔里充斥着少女独有的芳香,他的喘息渐渐粗重,握住她肩膀的手本作势欲推,临到头却不由自主地越握越紧,另一手徐徐插入她的乌发,伴随着她的大胆回应,他的五指渐渐用力,捧着她的脸,wen得忘我而深入,很快,他从起初的犹豫转为贪恋难舍、反守为攻。
她纤细的手臂被他压住,他开始疯狂地wen她,动作放肆粗野,与他温文形象判若两人,一如前世她十九岁生辰那日,他紧拥着她,仿佛要将对方揉入己身一般。。。纠缠间,她的足踝擦过他的金属纽扣,隐约一丝疼痛传来,似是皮肤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她不由睁眼,只见近在咫尺、一双令她魂牵梦萦、无比熟悉的眸子里,雾霭迷蒙,黑漆一片,已是沉堕得不见一丝光明。
他根本,不认得她。
他根本,不在乎他wen得究竟是谁。
而此时此刻,迄今为止,仍然逃不脱前世魔咒的,不过只她一人而已。
宛如醍醐灌顶地,她的心,倏然清明。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莫盈出其不意地推开穆世棠,一边整理凌乱衣衫,一边站起身来:“我妈尸骨未寒,你就来者不拒了,难怪那天晚上你会认错。。。可怜我妈生前待你一片痴心,到头来竟是死不足惜,我倒要问问,你凭什么?!”
穆世棠一下子懵了,跪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莫盈。
“凭什么她死了你却还活着?!”莫盈将毛衣领扣扣到下颚,重新披上厚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退开两步,居高临下斜睨穆世棠,一声冷笑:“你既然爱她爱地如痴如狂,怎还能这样轻易地怀抱别的女人惬意温存?!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我是谁?莫非我们母女在二少眼里就这么掉价,可以随便开心玩乐?!都说戏子无情,但我妈虽是戏子,却对你有情有义忠贞不二,而你,穆世棠,你的感情便宜得不值一文,你很可耻、很卑劣,你令我恶心。”
穆世棠生平从未遭遇如此刻薄奚落,面孔一阵红一阵白,忽而泛青忽而发紫,形状竟是如调色盘一般狼狈不堪,他惭愧得无地自容,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出言辩驳,眼看莫盈转身离去,忙上前拉住她的手,然而,当他的指尖触及她肌肤的刹那,就似被滚水烫到一般,他立马缩了回来。
“小盈,你不要误会。。。方才都是我不好,是我一时糊涂、把持不住。。是我错了,求求你,是我错了行不行?”穆世棠快赶几步,只身拦住莫盈去路,莫盈狠狠瞪他一眼,他低着头,局促得面红耳赤,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求你别走,跟我去看看小棉。。。她临终嘱咐我照顾你的。。。我、我只是想照顾你,我没敢有其他想法的。。。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我发誓,那、那天晚上的事,绝不会再发生!真的。。。我发誓!”
“拜托你让开行不行?!我不想跟你去看行不行?!”与方才的热情如火截然相反,此刻的莫盈一脸冷若冰霜:“我妈妈虽是被穆世勋所杀,但你身为她的爱人却没能保护她,她的死你亦难辞其咎。穆世勋若是主凶,你就是从犯,如今我又失去自由,整日生活在穆世勋的监视之下——敢问二少,你把我妈妈葬在你们穆家的地盘做什么?是想炫耀你们穆家权倾北都,杀人毋庸抵命吗?!”莫盈奋力将穆世棠推到一边,蹙眉喝道:“如果我妈妈在天有灵,她绝不会要葬在这里,跟你们姓穆的再扯上任何干系!你给我滚开!”
“小盈!我知你恨我,连我都恨我自己。。。是我无能!非但不能把你妈妈从日本人的手里救出来,还累她为我搭上一条性命!这一切都是我的罪孽!我无可辩驳!”穆世棠终于跨出一步,双手抓住莫盈的胳膊,眼眶里血丝遍布,嗓音嘶哑道:“但冤有头债有主,你妈妈虽是死在我三弟的枪下,你的杀母凶手却另有其人,你不可错怪三弟!”
第32章 真凶
莫盈挣扎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那天我带小棉去了官邸,她一直说想看看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当时我并不知她另有所图,便趁着大姐她们陪大娘去普佛寺上香斋戒的空隙,带她回了家。”穆世棠闭一闭眼,深吸了口气:“那天晚上,她待我特别温柔,灌我喝了很多酒,我醉得厉害,直到半夜吐了方才醒转,却发现她已不在床畔。。。我跑到走廊转了一圈,没找着她,路过书房的时候听到了动静。”
“书房里收着大部分公务文件,除了父亲,一般只有大姐和三弟才会出入,但我却看到书房的门锁有被撬过的痕迹,当夜大姐上香未归,三弟不在府里,四弟又去了北大营,府里能擅闯书房的只有。。。我当时心头冰凉冰凉的,推门一看。。。果然、果然是小棉,她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穆世棠眼底通红,撑着地面的双手颤抖不已:“我、我当时脑子一热,拉开门边矮柜的抽屉,那里藏着一把枪,我拿枪指着她,厉声质问她,她是不是间谍,她是不是一直都在利用我,可她看着我,什么也不说,表情冷静地仿佛早知这一切会发生一般,我本是想听她解释、希望她能解释的,但见她一声不吭地默认,我简直气疯了,对着她身后的玻璃窗连开数枪,把下人、警卫都被惊动了,走廊里传来人声,她朝我放了空枪,逼我让路,跟着冲出院子,把我的车开走了,我发动军车追了上去,谁料一出求凰山就遭到一群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截杀,我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是日本人!小棉被那些日本人接走,警卫们不是对手,为了保护我,死了好几个。。。我当时理智全失,只道她一直都在利用我,从未爱过我,更串通了日本人来陷害穆家,我心里恨透了她怨透了她,她想要和那些日本人一齐撤退,我怎能让她如愿以偿,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走掉!不,她不能走!”穆世棠双拳捶地,语声嘶哑如一头受伤的野兽:“我追到郊外,看见他们在江边登上一艘货船,便派人通报三弟,然后奋不顾身地去拦她。。。日本人杀光了我的警卫,抓住我,领头的那个拔刀砍我的脑袋,危急关头,她拼死相护,替我挡了日本人一刀,我这才幡然醒悟,她确是真心待我。。。”穆世棠捂着面孔,泪水从指缝间不住流淌下来:“这时三弟带兵追来了,日本人拿我的性命威胁三弟,可惜他们不了解三弟,他是穆家第一神枪手,枪法奇准犹胜四弟,隔着老远的距离,他就敢举枪朝领头的射击,谁知日本人狡猾奸诈,竟然拉过小棉做挡箭牌,于是那一枪正中小棉心口。。。”穆世棠跪倒莫盈脚边,泪流满面,痛不欲生:“她一身是血地躺在我的怀里,连说话都那么困难。。。但她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她不放心你,求我不要迁怒于你,求我无论如何都要照顾你,一定得让你过上好日子,绝不能像她一样活得这么。。。卑微。。。”
莫盈听到这里,不禁心生恻然。
虽是与她无关,但毕竟是与这具躯体血脉相连的母亲——莫小棉,只在照片上看到过的那个成熟绰约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坎坷女子?
少女时代被初恋抛弃,未婚生女,沦为日本军官的情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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