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之绿》第2章


一张脸满布腐烂似的肉痂,霍兰奚没能看清这家伙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只能看见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那些世间影影绰绰的雾气或者尘埃都无法将这双眼睛的光芒遮蔽堙没,仿佛永不湮灭的极星,仿佛引航海面的灯。
他突然张口冲他喊叫,似要扯断声带般,嘶声力竭地喊叫。
那双眼睛一直牢牢盯视着他,如同楔于其身的尖钉。霍兰奚面无表情地回视着这个怪物,直到他被高大英俊的卫队士兵们拖出自己的视野。
这是一个新的纪元,说不上好,谈不上坏,然而战火已经延绵长达百年。
纽约、巴黎、开罗还有圣保罗,那些闻名遐迩的城市一夜间全都重蹈了庞贝的覆辙,现在人们居住的这座城市被称为“罗帝斯特”,是一个以富人区为中心向外辐射的环状区域。所有人打从出生起就被严格按照他们的基因区分对待,各自栖居于符合他们身份的区域之中。罗帝斯特的最边远处拥有超过四千万的人口,他们需要忍受狂暴的飓风、愤怒的海潮、滴水成冰的酷寒、漫漫无尽的炎夏、寸草不生的盐碱地、到处破洞的臭氧层、战争遗留下的核辐射,以及比这些都更不堪忍受的“下等人”身份。
那是因上帝之怒而大火焚城的蛾摩拉,但人们喜欢叫它十一区。
而在许多人眼里就等同于是罗帝斯特的富人区,头顶撑开了一把名为“靶物质脉冲粒子屏障”的保护伞,为富人们把那些下等人需要忍受的伤害隔绝在外。水泥灌溉田野,机械碾过森林,玻璃大厦像古生代猖獗的蕨类植物长遍城市的所有空隙。
这是一个没有春天的纪元。
2、2、唯死者永守秘密(2)
高大英俊的卫队士兵在帝国大厦内梭巡,两个男人相挨着站在四周白茫茫的实验室里,其中一个挺拔俊美得像一枝盛时的玫瑰,另一个则如枯叶垂垂老矣。
上午被卫队士兵带走的怪物此刻已被清洗干净,他赤身裸体地躺在无影灯下,像待宰的羔羊那样被捆绑于手术台上。一根根形态诡异的青筋在他身体上虬行舞蹈,肋骨分明得根根清晰,胳膊与腿都细得仿佛一折即断。这个年轻人看来简直像个未能长开的孩子,可他的性''器倒有相当不错的尺寸,尽管只是蔫头耷脑地垂于胯间,也夺人眼球得很。
他的身体被烙下了受实验者的印记,胸前有黑色刺青似的四个数字:2507。
护士剪短了那头乱糟糟的发,而今利落的黑色短发散发出淡香,更露出了一张线条清晰的脸。
那一脸受创的肉痂已经离奇地褪尽了,暴露出的皮肤苍白得吓人,虽然整具身体瘦得不堪入目,可多少还是能瞧出,这怪物原来是个眉目十分清秀的年轻人。他被注射了大剂量的镇静剂,现在正闭眸昏睡,无法再逞凶伤人。
“太神奇了!我的上帝!真是太神奇了!”眼镜片折射出白光,老科学家莫勒伸手抚摸起床上那具身体。因为太过兴奋,一双苍老的手颤栗不止,一张树皮似的脸孔也涨得通红,他继续喊道:“他的伤口几乎已经完全愈合了!爆破弹和激光枪没有给他的身体留下任何可怕的影响!”
“抓住他不容易,我们折损了两名精英。”靳宾站在手术台旁,问,“你从他身上查出了什么?”
“如果那个传言所说是确有其事,如果‘濒死之绿’真的险些成功,”老科学家的声音依然在颤抖,有些答非所问地回答,“那么他应该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岁……可他的身体仍像十六岁的少年那样年轻美丽……真是太、太不可思议了……”
“是的,他很美……”无影灯下的身体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光芒,近似透明的皮肤下,几乎能清晰看见条条血脉,看见他的心脏如何渴求地跳动。靳宾倾身抚摸起了这个年轻人。掌下的肌肤像丝缎一样冰冷光滑,仿佛稍不小心就会勾脱出丝来,他情不自禁地赞叹,“他真是……真是美极了……可惜以他的年纪,我的爷爷都可以叫他爷爷……”即使亲眼所见,亲手触摸,他依然无法相信眼前的年轻人竟已存活了近两个世纪。
“这个年轻人确实是无价的宝藏。”莫勒咳了好几声,十分为难地表示,“可这是一百多年前的实验,资料显示许朗河博士被逮捕前销毁了所有的文件,我想只凭我一个人很难让‘濒死之绿’的计划重新启动。”
“我知道这很难。但我父亲曾经受挫于这个计划,所以我只能成功。”如同贪醉的人无法离开酒瓶,靳宾仍无法将目光从这具单薄白皙的身体上收回,他漫不经心地允诺对方说,“我会为你找一个助手。”
“谁?”莫勒推了推眼镜,突然又神色警惕起来,“只有一个人可能帮到我,可我不想看见他。”
他的抗争徒劳无用,对方可是帝国元首的儿子,是战时的总指挥官。
“是的,就是费里芒。”刻意无视对方的面色大异,靳宾笑了笑,“‘唯死者能永守秘密。’这是帝国的绝对机密,你不能向任何人泄漏这件事。我不想再让反对党揪住把柄,尤其是安德烈。”
靳宾向对方交代了一些事情,即将离开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手术台上的年轻人一眼,竟发现他也同时双眼大睁——
瞳仁的颜色非常奇幻且美丽,金灿灿又绿幽幽,比得上第一绺垂落人间的阳光,也赛得过黑猫的眼睛。像自至深处向外头迸发,这双眼睛亮得惊人,整间实验室似也突然被它衬得暗了好些。莫勒真的被吓了一跳,赶忙抬头张望,一刹那还以为是帝国大厦的供电系统出了问题。
年轻人动了动嘴唇,似乎说了什么。口齿不算清楚,只是一味喃喃地重复。
靳宾仔细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狼川……
身心俱疲的年轻人再次闭上眼睛,一脸安详,就像沉睡在母亲的羊水之中。
罗帝斯特同样也睡着了。
夜空一如既往黑得深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粒子屏障的关系,天上的星星看来都不太明亮,一颗颗缀在那里,如同一点点斑驳的泥迹。霍兰奚抬头望着天空,目光被一片白雾状的旋涡星云所吸引,它们时而蜒蜿爬行,时而又波澜壮阔如潮汛来临时的海。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感觉到它们也这样看着自己。
他站在星空下,久久不能挪开自己的视线,仿佛心跳都趋于停止。
粒子屏障会自动模拟出四季如春的温度,但这样的春天早已失去了它的纯粹。
推开门,霍兰奚刚刚踏进屋子,一个纤细人影就从门后蹿出,跳上了他的背脊,紧紧勾住他的脖子不放。
“你们姐弟一样让人为难。”转过一张毫无表情的脸,霍兰奚望着一条粗毛型柯利犬摇了摇头,那条漂亮的大狗也就没跟着一起扑上来,只是吐着舌头,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主人。
未婚妻靳娅带它回家的时候它还嗷嗷待哺,可现在已经长成了一只70磅重的大家伙,黑、白与黄褐交杂的毛发十分柔亮,眼睛也明亮有神。
靳娅从未婚夫背上下来,正面迎向他,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一个吻。那薄薄一双唇冰冷得像刀刃,可女人吻起它来就像舐取蜜糖。
不顾这对久未相见的情人多么热烈甜蜜,大狗绕着空军少校的腿侧转个不停,始终满眼渴望地望着他。虽然霍兰奚常年飞行,平时都是靳娅照顾它,可这条被命名为“闪灵”的雄性大家伙显然更愿意与男主人亲近。每次霍兰奚回来,它头两三天便会莫名地焦躁起来,不肯进食,坐立不安,好像总想抢在女主人之前亲近于他似的。
“‘闪灵’,走开。”趁唇舌纠缠的短暂空隙,霍兰奚抬脚轻踹“闪灵”一下,可对方依然模样可怜又执拗地不肯离开。不得已,空军少校放开了未婚妻,蹲下身子靠近了自己的狗。他伸手揉它,它也乐于与他亲近。他们看来确实亲密无间,霍兰奚那张常年寡漠的脸上竟似浮现了丝丝笑容。
望着自己的未婚夫,靳娅有些无可奈何,“我今天本想与靳宾线上通讯,可他拒绝了我。一定是你又和他起争执了,你们为什么总起争执?”
年轻女人散着一头及腰的淡棕色长卷发,白皙光滑的肌肤堪比凝结的羊脂,在月光下发出一种流动般的光彩,仿似会随着她的微笑颦眉突然融化。除了同样俊美绝伦的脸和一颗缀于右下眼角的泪痣,这对双胞胎姐弟再无一处地方相似。靳宾高大强壮,但靳娅纤瘦得像一株暴风中柔弱的草,也像得了病。
俩人的婚礼本该在三年前举行,但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婚礼一?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