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之绿》第72章


“小宝贝儿,你脱裤子吧。”输了也不显沮丧,稀牙老兵咧嘴一笑,“我会好好吸吮,让你舒服得上天堂。”
狼川摇了摇头:“我想跳舞,得有人为我歌唱与伴奏。”
眼神炽烈的年轻人迎向一个又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家伙,不知气馁地说,嘿,你会唱歌吗?会打拍子吗?不会也没关系,只要把这些吃空了的豆子罐头敲打出声响就行,只要跟着我唱。
“你站在这里,还有你。愿赌服输,你们如果不是娘们就得听我的指挥!”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支军哨,狼川一边将哨子吹得“哔哔”作响,一边正儿八经地下令,“稍息,立正,对齐!”
一旦遇见不肯配合的,他就毫不留情地拧他们的耳朵,打他们的屁股。那些老家伙们骂骂咧咧不止,却全都拿这小子的疯劲儿没辙。
他命令那些老兵像哨管那样整齐划一地排排站立,就站立在侧睡着的空军少校身后,指挥他们唱起了那首歌——他曾对他唱过,尽管唱得荒腔走板,不堪入耳。
我愿意做小鸟,
飞到你身旁去,
老鹰我无所惧,
疾飞向前……
我若被人打死,
就落在你脚边……
徜徉的风送来一阵悠扬乐声,瞎眼老兵终于吹响了他的口琴。
年轻人适时冲瞎眼老兵眨眼微笑,仿似在说: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好久没听见音乐了。有的老兵悄悄在心里掰了指头,他们发现自己阔别美妙的音乐已达十年,没准儿更久。
这饱满明亮的口琴声,在荒山环绕的静穆中听来尤为珍贵。
一个个带起久病初愈的笑容,老家伙们开始扯开嗓门高歌,歇斯底里地为这年轻人助起兴来。一开始歌声还乱七八糟,越唱便越嘹亮,越唱也越齐整,没多久终于毗连成片响彻云霄,直唱得这些老兵们热泪盈眶。
霍兰奚一直在装睡,可这会儿睡不着了。
旁人的辱骂讥讽他从未放在心上,但却无法对这样的歌声充耳不闻。
即使战争也不该让美好的东西消亡,譬如音乐,譬如希望。
霍兰奚支起身子,掉头看向狼川。这家伙白天刚在海边像林中的麂子一样奔跑,这会儿又手舞足蹈,充当起这支临时合唱队的指挥。他的军装和那些老兵的一样脏,可笑容傻得无忧无虑,面容剔透而干净。
空军少校忽然意识到,任何人都不会是这个年轻人的主宰。他野性难驯,旁人也驯不了。他像最狡猾难缠的蛇,他想跑时你拦不住,他缠着你时你跑不了。
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注视,狼川返身走向了霍兰奚。他将手肘平置,表现出一副绅士十足的样子,对着空军少校弯下腰来,“美人儿,可以请你跳舞吗?”
风在他们之间轻轻打旋,空军少校依然波澜不兴地不说话,可那张苍白憔悴的面孔似乎渐渐破了冰。
倏然间,夜空红光闪耀,好像绽放了一大丛烟花。
老旧的防御系统截住了几枚,但更多漏网的飞弹把夜空照得白昼般明亮。
歌声停止了。不时有飞弹炸响在身旁,老兵们抱头逃窜。
“梅隆星人来了!他们来了!”
61、61、英雄的挽歌(3)
炮火来得教人来不及躲藏;几个老兵被气浪甩飞起来;掉落在别的地方。
空军少校本能地想要登上自己的“塔甘罗”;一具血淋淋的身体就砸在了他的面前。
低头一看;是那个满嘴脏话的稀牙老头儿。霍兰奚俯身检查了下对方的伤势;伤口太大,太深。老兵的胸口乍看之下似开着一丛艳色的花朵,血液泼了他一身。胸腔炸碎一半,隐约可以看见暴露的肺叶和躲藏在它身后的心脏。比攒紧的拳头大一些,跳动得澎湃有力。
磕掉的两颗牙齿掉出了他那张臭嘴。
死亡就这么来了,在人们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天空中腾起一阵阵被炮火熏红了的云;似成片血腥的肉茧。触目所及的地方满是爆炸残留的大小坑洼。巨大的金属单片飞向四处;胡乱地插入泥土。
失血过多,炸烂的肺叶让他呼吸困难;老兵立即就陷入了弥留状态。可他仍然不肯闭紧缺牙了的嘴巴,不断重复喃喃问着“我是不是就快死了”,活像酒后的语无伦次。
狼川也在霍兰奚的身边,他怜悯地望了这个老家伙一眼,决定撒了一个善意的谎:“伤口不太深,你会好起来——”
老兵那双浑浊的眼睛指向了空军少校,一眨不眨,似乎在向他寻求答案。
“是的,你快死了。”空军少校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的食管、膈肌都已破裂,胸廓内动脉完全损伤,你马上就会死于气道阻塞。”
狼川几乎要瞪霍兰奚,这个人永远这副蔑视生命的模样,太令人心寒了。
稀牙老兵朝着对方招了招手,一会儿指指自己,一会儿又放下。
霍兰奚微微蹙眉看了这个将死的老家伙片刻,然后俯身向他靠近——几乎同时,奄奄一息的伤者忽然睁大双眼,紧紧抓住了空军少校的手。这个满嘴脏话的老兵目光微微涣散,脸上流露出极为温情的神色,轻声说,“我的库比,原来你长那么大了……”
这个一口稀牙的老头无疑是所有人里对空军少校最为出言不逊的一个,他面容猥琐,言词龌龊,没少嘲笑霍兰奚的全部优点不过是皮囊出众,也没少诅咒他迟早会被梅隆星人的战机击落——有些话说得难听至极,如果不是这个二等兵正在和自己的情人闹别扭,他保不齐早就被揍了。
但在这将死的时刻倒认错了人。
“库比,我勇敢英俊的儿子……你那狗屎一样的父亲一生都过得浑噩透顶,可唯独两件事……让他可以比谁都骄傲地说,我他妈没白来这个世界一遭……第一件事情是他偷偷干了邻居罗伯特的妻子伊莲娜……那娘们长得风骚,下头也真够紧的……第二件事情就是他拥有了你……”
“我不该总是借酒撒疯打你的母亲,也不该总捏着你的肩膀骂你是个浑球……”这个老兵为自己不曾尽到父亲的责任深感懊悔,鼻水泪水一个劲儿地流,“我一直派人打探过你的消息,我知道你当了兵……天知道我是多么为你骄傲,穷乡僻壤的纳瓦斯也能出一个空军飞行员……”
“我知道你一直恨我……所以我远离你生活的星球躲在了这里,我也不想让你的朋友们耻笑你有这样一个父亲……”死亡降临前的幻觉令人愈陷愈深,苦苦挣扎的老人把空军少校的手凑向自己的嘴唇。肮脏的指甲嵌入他的皮肤,含泪的亲吻覆盖了他的指尖,“我……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我、我……”
老家伙没法把话说完了,破裂的胸腔大量出血,从他嘴里喷出的黏腻液体都弄脏了空军少校的手指。
狼川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他无法猜测出向来冷血的空军少校会对此作何反应。可令他大吃一惊的是,霍兰奚并没有抽开被老家伙紧紧握住的手,反倒目不交睫地注视着他。战火也无法软化和消融的封冻目光逐渐有了温度,几乎难以察觉的笑容微微勾现于他的唇边,片刻沉默,他说,“我原谅您,父亲。”
眼眶里一刹浮出热泪,狼川忽然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而那个瞎眼老兵用仅剩的眼睛瞥了怔立住的年轻人一眼,似乎在说:你怎么能说这个男人不够温柔……
是啊,这个血腥狰狞的夜晚也因此变得温柔。
梅隆星人受到自动防御系统的阻碍,一时无法轻易突破防线。一连串爆破的飞弹和漫天闪烁的激光弹让天空看似破晓。老家伙心满意足地阖上双眼,长久地枕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掌。
他以为黎明即将到来,他面带微笑,不再醒来。
霍兰奚抽出手掌站起了身,一张脸又恢复了往常的冷峻。他对身旁的年轻人说:“我们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梅隆星人会频频出击骚扰矿星,却表现得对于金、银及铂族金属不感兴趣。现在看来,一开始的骚扰是他们在寻找矿源。袭击‘酒神三号’是为了夺取钡和镝,袭击‘珀琉斯二号’则是为了铟。这些稀有金属不但对于液晶面板的制造不可或缺,同样还适用于制造高灵敏度的导弹导引头、战斗机的远程探测雷达和隐形座舱盖……”顿了顿,空军少校面色严峻,继续补充,“梅隆星上的资源或许已经开采殆尽了,但很显然他们正在制造大规模的高科技制导武器,他们计划全面入侵地球。”
肩膀的剧痛竟奇迹般地痊愈了,或者说,一旦投入战斗状态,就再没什么能为这个男人带去干扰。
“他们虽然武器精良人数众多,但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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