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倌雎鸠》第55章


少年为相,享誉天下,受尽百姓爱戴,如今只因爱上一个男人,便遭天下人唾弃,那么他这一辈子,也不过如此了。尽心竭力,鞠躬尽瘁,贺老丞相自他小时便谆谆教导,幸而他年幼便聪颖,年纪轻轻学富五车,担起了贺老丞相中年时才担起的重责:辅佐皇上,造福天下。
沈赞无言以对,他不想让贺玄成为不忠不孝之人,不想毁了他的大好前程,“喜欢的人没了,可以再找,一世清誉毁了,便再也收不回了,贺玄,你我还是就此算了吧,本想在我离京前与你了断的,看来还是趁早吧。”
贺玄生生地吃了一惊,拉住沈赞的手,不可置信地问:“你要离京?”
手抓得好疼……可是沈赞没有甩开,“自然,本就说过,我只向往江南的生活,留在京城只是一时的事,我迟早要回金陵的,这事,是不会改变的。”
贺玄认真地看着他:“是我强行留你,你才迫不得已做官的,是不是?”
“不,做官是我自愿的,是我争强好胜,咽不下这口气,总想证明自己是有这实力当官的。如今我才发觉我是错的,我不该留下,不该咽不下这口气。”
再说下去,眼眶便要不争气地湿了,当初若不是自己作践,怎会喜欢上贺玄?因果报应,便是如此。
街上人来人往,谁也没有留心到街旁还有这么两人,默默无言地相对,各自压制着心中的痛苦和倾慕。
“贺玄……”沈赞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散了吧,贺老夫人其实早告诫过我,让我不要引你入歧途,算我对不住她,就此悬崖勒马吧。”
说罢,他侧身就走,绝决而干脆,可是手仍是被贺玄一把拉住。
“再问你一回,沈赞,你有半分真心么?”
有……那又怎样呢。沈赞垂着头,笑笑,随即甩开贺玄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玄没有追去,他似乎已经得到了回答,沈赞他有,有那半分真心,可仅是半分真心,回江南就抵得过这半分真心……
位高权重又如何,换不来一分真心,到底二者谁才是过眼云烟?
浑浑噩噩回到相府,欢喜迎了出来,看见自家少爷面无人色,神情寡欢,关心道:“少爷,老夫人寻您好几回了,十分担忧您,要不……去探望一下老夫人?”
贺玄生得再是俊朗清逸,此时也灰败得黯淡无色,讪讪地摆摆手,道:“我这便去,你去忙吧。”
“少爷……是。”欢喜隐约察觉到了不对。
贺老夫人在屋内品茶,并未关门,贺玄在门口唤了声娘,便跨门而入。
“玄儿,这几日似乎颇为忙碌啊?”贺老夫人担忧道,“可别累坏了身子,坐下陪娘喝杯茶吧。”
“嗯。”贺玄依言坐下。
贺老夫人见他面色黯然,问道:“何事如此不悦?不妨说与为娘听听,替你分忧一下。”
贺玄扑了扑睫羽,低声道:“娘,你找过沈赞。”
他肯定道,贺老夫人微诧,随即镇定道:“那人与你说了?娘只不过提醒他一下,君子之交淡如水,不该与你整日厮混的。”
“他并未与我厮混。”贺玄咬字些重,他向来敬他娘亲,不敢有几分重话。
贺老夫人皱眉道:“上回娘问过你,对他是否有那般心思,你可记得你是如何回答娘的?既是一朝之相,就不该沾染男色,何况对方还是当朝太傅,你们私下交染,若是皇上得知,那还了得?”
“……娘,”贺玄悔恨交加,低沉道,“是我的错,不该骗你,我对他确是那般心思。”
砰!
贺老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茶杯猛地一颤,“玄儿,你不是三岁小儿,前程重要还是那个男人重要,你该分得清!这事要是传出去,你会被全天下人耻笑的!”
又是全天下人!既为丞相,便是国奴,身不由己了!
读书,科考,做官……不负爹娘不负天下,贺玄没有辜负任何人,只是辜负了自己。二十多年,为自己活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
“若我……执意要他呢,娘?”贺玄抬起头,望向了贺老夫人。
“那我便当没你这个儿子。”
贺老夫人痛心疾首道。
仿佛一日之间,他与全天下背道而驰,去了一个无人认可的地方。
失眠了一夜,贺玄清早起床,走到屏风后更衣,便听见外头有两人在说话。
“欢喜哥,昨夜你睡得满身是汗,不如今晚我替你扇扇子吧?”那是杉儿的声音。
“不不,你还是早些睡,见你起早贪黑忙里忙外,似乎瘦了不少,我真是心疼呐。”是欢喜在说话。
“嘘,欢喜哥真不害臊,小声点呀,相爷还在睡呢。”
“杉儿害羞了,晚上在房里等着哥呀。”
“唔,欢喜哥你真坏!”
贺玄默默地穿起衣服,听着外头两个人打情骂俏,却是一点儿也不奇怪,当初欢喜带着杉儿回来,说是花钱救了这个少年,希望带在身边照料,贺玄许了。他们平日里互为关照,处得甚好,言语间难免透露出情意。
“欢喜,打盆水进来。”贺玄提高声音。
“糟了,相爷醒了!”杉儿又气又羞的声音传了过来。
贺玄吃饭早饭就去上朝了,白止脸上有伤,难免被群臣关心,只能搪塞说是不留心摔了一跤。
退朝后贺玄独自去了御书房,想和白止商量昨日之事,哪知白止苦着脸坐在那里。
“霈泽……唉……”
“陛下何事叹息?”
白止瞧他面色平静,愈发不爽,大声叹气道:“唉……霈泽呀!朕的太傅今早向朕辞官,归乡了!”
“辞官……归乡?!”
贺玄猛地一颤,当头棒喝。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沈赞这么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之后会发生什么呢。。。痛苦的贺相倒地不起_(:з」∠)_
☆、肆叁
白止瞧见贺玄的脸色唰地惨白,继续叹息,道:“朕已经听老师说了,他无心做官,也无心留京,朕虽痛心,但也无法强留,只得放其离开了。”
这个结果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沈赞向来是个干脆果断的人,他说算了吧,就真的算了。他辞官,也懒得告知贺玄了。
说他无情,真当是无情呢。
贺玄惨淡地笑笑,继而强打起精神道:“没想到太傅走得如此匆忙,竟无暇为他饯行,实在遗憾。”
白止道:“老师一早辞官,此时怕是在路上了。”
贺玄点点头,却也问不出什么了,人都走了,徒留他独自伤怀罢了。
“陛下,关于昨日一事,至今搜查仍无线索,臣会继续派人调查的。还望陛下多加小心,不可掉以轻心,恐有人蓄意谋害陛下。”
“朕明白,朕吸取此次的教训,今后出宫都会派人跟随,贺卿家就放心吧。”白止道。
贺玄见白止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便不再多说什么,沈赞曾说他像个太监总管,事事都操心,而皇上不是三岁小儿,该是放手的时候了。
是啊,他甘愿放手白止独自去执政,但却无法甘心放手沈赞离去。
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看来我确实不算什么。
贺玄两手一掸,作个揖便告退了。
白止见他走了,便低声道:“出来吧,霈泽走了。”
御书房侧厅的屏风后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蒋冰,另外一个,便是方才白止口中说已经在路上的沈赞了。
三人对视了一眼,登时无声,还是蒋冰尴尬地搔了搔头皮,道:“太傅为何要辞官?小若,不,陛下为何要欺骗霈泽呢?”
沈赞轻笑一声,掩盖住眼底的落寞,道:“正如陛下所言,我本无心做官,若不是贺相相邀,我也不会留在京城如此之久。”
“可这走得也太突然了……怎么说都已经留京那么久了啊?”蒋冰不解,他看了看白止。
后者对他对视,免不了流露出欢喜之色,“因为霈泽对老师有情。”
“啊!这、这是真的?”蒋冰猛地转头盯着沈赞,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了诸多往事,这才反应过来,“这么多年我从未见霈泽对谁上过心,一时间难免惊讶了些……不过就为此太傅就要离京,放弃高官厚禄么?”
沈赞好笑地看着他,道:“莫非你被军棍打傻了?若是我能与贺玄在一起的话,为何陛下不娶你做男后呢?”
这话臊得蒋冰面红耳赤,白止也甚是羞赧,想来两人已将误会解开,重归于好了,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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