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有鱼》第48章

“啊——”凄厉的哭叫没有打乱琴音，云中静静地看着昭鱼如疯了一般挣脱红布，破开结界，朝江离飞去。
可惜，江离离她越来越远，只留下滴滴红血洒落在那些花儿上。
不知不觉，有眼泪滴落在琴弦上，很久了，不，是自云中出生以来，从来未曾落过泪，这是第一次，眼见自己的好友从视线里慢慢消失。
昭鱼拼尽了全力去抓他，每每碰到他的衣角，那衣角又从自己手边滑落。
“不要走，不要走……”她好疼。明明触手可及却无能为力。
他脸色惨白，嘴角始终留着一抹笑面对她，轻轻地，柔柔地，他叮嘱道：“好好活着。”
“不……不要走……”她掏出崆峒印，站在印中心，终于稳稳地将他抱在怀中。
他的红衣已经被自己的血沁透，昭鱼抱着他，白衣全部染红。
“我会救你的，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昭鱼轻抚他的脸颊，心痛得无法呼吸，眼泪全都落在了他的脸上。
崆峒印最终在一汪潭水上降落，昭鱼立刻扶好他，给他渡仙气。
江离挣扎着拒绝，“别浪费了你的修行，没有我……你依然会过得很好，你会得到……命定的姻缘，那个人……一定会好好待你。”
“不……不会，没有你我过不好，他们会骂我笨，他们会欺负我，他们会嘲笑我，他们会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不好，一点儿都不好，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她的仙气渡在江离身上，就像渡给了一块石头，一点儿用都没有。
“不会，你那么好，没有人会欺负你的……”江离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还是倒了下去。
“这是你第一次夸我，”昭鱼紧紧抱住他，这也是第一次，他们离得这样近，“你对我……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感情呢？”
江离没有回答。？
☆、第四十三章
？ 外面传来人声，“刚刚是有东西从天下掉下来，赶紧找。”
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人的嘈杂声。
潭水太浅，周围都是草丛，脚步声越来越近，昭鱼思绪混乱，一时不知怎么办。想到人间对龙的敬畏，她现出了自己的真身，一挥手，用幻术将江离也变作一条龙。
刚变好，就听到人们的惊叫声，“哇，是龙，是龙……快禀告夏后。”
“这潭水怎么都红了？”有人在问。
“这两条龙怎么不动？”
“是不是受伤了？”
江离全身流血不止，将潭水越染越红。
过了一会儿，一个玄色衣袍的人慢悠悠地走到潭边，见两条龙，十分高兴，拍着自己的大肚子，抖着两撇猥琐的胡子笑道：“天降两龙在孤的后花园，是对孤的恩赐呀。”
“恭喜夏后，贺喜夏后。上天一定是看夏后圣明，降龙显神贵啊！”周围的侍从很知道迎合夏朝夏后孔甲的心思。
“你们谁能养龙呢？”孔甲腆着肚子，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这下没人答话了，龙他们都是第一次见，更何谈养呢？
过了一会儿，侍从中出来一个人，跪拜道：“夏后，小奴刘累可以。”
“好，好，你就养着，孤以后就可以天天看到龙了。说起来孤尝遍人间美味，还没试过龙肉呢。刘累，孤封你为御龙氏，一定要把这两条龙养肥。走，去雍妃那儿去。”孔甲心情颇好，大摇大摆地找自己的美人去了。
孔甲一走，刘累小跑着不知找什么去了。
昭鱼不放弃，继续给江离渡仙气，他脸色越来越白，血越流越多，气息越来越微弱。
“别白费……”江离说话艰难，耳中忽然传来雷声，那滚滚的雷声……？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到太极殿找云中借七绝琴，开启玄镜时曾经见过的一幕，那是……她的命劫。
同样的潭水，同样的龙身，同样的夏后，不一样的，是多了个他。
他苦笑，何必呢？他本想留着这口气跟她好好道别再离去。他怎能眼睁睁看她渡不过命劫随他而去呢？
用尽全身的最后一点儿仙力，他将自己和昭鱼互换。
昭鱼还未明白怎么回事时，只见刘累提着龙牙刀朝原本的她现在的江离砍去。龙牙刀是上古邪器，魔界宝物之一，可以斩仙杀魔。
银白色的小龙发出一声悲痛的龙吟，朝刘累扑去，刘累挥起龙牙刀将小龙打了回去。
小龙化成人形，眼见江离的身躯一点点虚幻。
他站在潭水之上，发出耀眼的光芒，红衣飘飘，亦如初见。他轻抿唇角，留给她最后一抹温柔的笑意，就是那笑容，天地万物都不及，连他身后的光芒都被掩盖了下去。
“不……不要离开……”昭鱼颤抖着双手要抓住他，可是一碰到他的衣角，衣角便成一点点的碎片，随风而去。
“好好活着。我不会离开，我会在每一阵风里，每一滴雨里，每一寸泥土里，你可以找到我，看到我，不要难过，以后好好修行，你该是一个很好的上仙。”
江离的声音轻柔飘渺，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颊，想要为她擦去眼泪。
昭鱼伸出双臂想要抱住他，留住他，却扑了空，他化成一点一点的碎片，随着身后耀眼的光芒，在她眼前消失不见。
轰隆的雷声伴着闪电，倾盆大雨瞬间而下。
她跪在潭水之上，久久不能起身，任雨水无情地浇在身上。
好像丢了什么东西，怎么填都填不满，空空的，好难受。
这便是灰飞烟灭吗？真的永远都不见了吗？怎么可能？
她摇身一变，成为一只威风凛凛的银色小龙，怒吼着朝天上飞去。
一口气飞到大司命那里，无悲无怒，她的身上只有冷冽的肃杀之气，“大司命，我要找江离，你给我找。”大司命这里有关于所有仙神以及人间的记载，不论他藏在哪里，她都会找到他。
大司命见她的样子，只是摇头叹息。通过水镜，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作为好友的妹妹，就算她曾经被骞楚蛊惑毁了姻缘石，如今见她这样，觉得十分可怜，他只有安慰，“帝君已经去了，昭鱼殿下，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不，他不会，他说了，他不会离开，我能找到他。”
“就算你翻遍红树林，那上面也没有他的位置。”
“此处没有，他处必然有。”她说完，转身离去，向别的地方找。
天上地上，四海八荒，她几乎翻个遍，甚至跑到万妖国、跑到妖魔恶兽汇聚之地、跑到蛮荒之地。她也曾被恶兽打，只要恶兽能给她江离的下落；她也曾被人间的人当成疯子一样打，只要他们能告诉他见过一个叫江离的人；她也曾被小妖欺负拿走仙气，只要他能告诉她江离在哪里。
没有谁可以拦住她，哥哥、神荼、宁絮，甚至师父，那些曾经反对她跟江离在一起的，都再也无法左右她。
他们终于看不过去了，决定一定要找回她，将她带回囚仙塔继续悔过。
在北海之上，宁絮找到了她。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宁絮施法将她定住。
她骨瘦如柴，披头散发，双目没有一点儿神气，口中喃喃自语着一个名字。
“他已经去了，已经不存在了，你醒一醒啊，昭鱼。他拼死保护你是为了什么，不是让你这样颓废的，是让你好好活下去的。”
“你与神荼去大荒岛找太一轮，后来神荼受了伤却来了天劫，最后一下你想为神荼挡，其实一下天劫你都接受不了的，可是知道你为什么毫发无伤吗，是帝君，帝君替你挡了那一下。天劫没有应在该应的人身上，帝君应该深知，从那时起，太一轮就不可能找到了。而他挡了那一下，不就为了让你好好活着吗？”
“你那天打碎了姻缘石，正在闭关的帝君立刻赶了过来，他将你放在他的眼睛中，替你承受了天锤。你以为打碎了娲皇的姻缘石，是简单的一件事吗，诸神震动你知不知道。是帝君，帝君借混沌钟用自己的法力重塑了姻缘石，那是一件多么耗时耗力的一件事，你想象得到吗？”
“他不让所有人告诉你，让你去面壁思过，就是要你断了念想，就是想让你好好修行，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塑完姻缘石，他耗费太多，便直接闭关了。之后浊穹一出，他心有感应，又与浊穹一场恶战，终于将它诛灭。你该知道，那是帝君的天命，他与浊穹的关系应天而生，不可改变。可他还是在灰飞烟灭之前，帮你渡过了命劫。他所做的，都只为了让你好好活着。你现在如此，对得起他的劳心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