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生》第2章


“你的酒鬼老爹是疯了!你们什么时候走啊,我可以给你们找匹马。”大男孩关切地说着,目光中填满不舍。
“我们今晚就走,摩羯哥哥,我会回来看你的,爸爸说我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不能和他一样一辈子做佃农。”
“恩,我明白,但是你们怎么绕过父亲的禁卫呢?”
“有你在我们还需要绕过他们吗?”男人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身后。摩羯回头便看见一身邋遢的阿赛,小艾迪的父亲。
“爸爸,你想?”
“对不起了,可爱的小男爵。我们要借你用用。”小艾迪看见父亲晃着脑袋走过来,显然又是喝醉了酒,但他的目光却是血红一片,就像受伤的野兽。手里一柄明晃晃的尖刀,在寒气扑面的冷夜中泛着致命的光芒。
“爸爸,你不能,摩羯是我的好朋友。”小艾迪极力拉住父亲的粗腰。
“噢,是吗?贵族小男孩,你会是好朋友吗,嘿嘿。”父亲讥讽地说道,他已经走到摩羯身旁,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
“阿赛先生,我……”摩羯还没说完突然眉峰一紧。展现奇怪的身法挡在男人面前,呼啸而过的狂风瞬间转向,绕过他们扫入浓雾高涨的黑幕。“哥哥,不准你伤害他们。”他大声喊道。
小艾迪见此一幕忙扯动父亲的手臂,想拉他走。刚才怪异的风鸣吹得自己牙齿打颤,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感觉到那是一种快速膨胀的危险气息。
谁知道一旁的父亲居然怪异地笑了,“有种你出来啊,跟大爷过几招啊。”他张开双臂,在冷夜的寒风中嚣张地叫喊。
父亲一定醉得不轻,小艾迪越想越害怕。摩羯的哥哥大家都见过,厄林曼城堡高傲的贵族,但是隐约中感觉又有些不简单,那阵令人心神飘摇的飓风怎么可能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呢。
“你以为自己走的了吗?卑贱的农户。还想带走你儿子。真以为厄林曼只是个普通的庄园?”黑夜中一个声音滑入人们耳际。
“哥哥,你……”
“够了,摩羯,老实给我回去,父亲大人那边我去交代。”那个冷酷的声音回应道。
“我不!啊……”摩羯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头顶被某种东西拉扯,身体直直穿过上方的古树,那些树枝如同无数的鞭子从他耳边削过,火辣辣的痛感出现在脸上,手臂上。他一身裁剪精致的衣服被划得千疮百孔,无数道伤口穿插其中。
小艾迪大惊失色,想冲过去帮忙。父亲挥手拦住了他,“别急呀孩子,做哥哥可不会对自己的弟弟下重手。”孩子鄙夷地看了看父亲的脸孔,他发现父亲的身影正变得模糊起来,他正想揉搓迷离的双眼,无力的感觉悄然而至,他双眼一黑倒在地上。
“就像父亲对待儿子。”他只听见耳旁父亲的低语。
唤醒他的是马蹄富有节奏感的踏击。
他发现自己伏在马背上,前方牵着马的正是一脸醉意的父亲阿赛。
“我……我们……”他感觉头很痛,恍恍惚惚,记忆深处仿佛结了厚厚的冰。
“嘿嘿,我们在帝都古伦城了,小艾迪。”父亲精神高昂,牵着马穿过街道。
“摩羯哥哥他?”听到父亲的声音他马上清醒过来。
“他比你可好太多了,人家可是贵族。”
“可是刚才?”
“刚才你莫名其妙睡着了,看来老爸的歌声的确唱的很有水平哦,嘿嘿。”
难道只是梦吗?小艾迪一脸不解。刚才明明在厄林曼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到了遥远的古伦城呢,整整跨过了两个公国的范围。“爸爸,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要见个朋友。”他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道。
他们在一家看起来很小的酒馆停住,父亲栓好马将他抱下,拉着他走进去。酒馆里面黑乎乎的,每个圆桌上都能传来酒杯碰撞的声音以及男人过分大声的粗口。不晓得是什么风把所有这些朦胧的醉意都吹拢一起。空气中尽是酒精和肾上腺的气息。
父亲带着自己在边角的桌台落座,对座是个被兜帽遮住脸孔的人,静默地喝着杯中物。
“你来早了吧?老头。”父亲粗鲁地一屁股坐下,一把抢过那人的杯子自顾喝起来,当杯子喝空后他抹抹胡子,“帝都的酒真不怎么样,我开始有点怀念霜影城了。”
“这个就是你儿子?”那个声音问道,小艾迪听出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如假包换。”父亲一把扯过小艾迪的头发,和自己的粗脸碰撞在一起,“看看,有没有他老爸这么威风。”孩子难受地抵抗着,但父亲很用力。一股股饱含酒精的粗重鼻息撞击在他的脸上。
“不错的孩子。”阴影中的老人扔出一个口袋,父子俩都听见口袋中某种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那份韵律让父亲乐开了花。“收下各自的东西,我们可以不见了。”老人继而说道。
“非常好,我儿子归你了。”
小艾迪心中咯噔一下,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父亲是要卖了自己?他不是答应要给他上学的吗?他不是说过会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吗?
“爸爸!”他看着父亲,使劲摇着头。
阿赛温柔地看着自己,慢慢伸出手。小艾迪以为那只温暖的大手会贴在自己脸上,但父亲的手却绕开自己,牢牢按在那个口袋上。“哈哈,成交。”他站起来,乐呵呵地走出门去,手里的钱袋仿佛挥洒着致命的节律。
他好想跑过去抱住他,求他带自己走,不要卖了自己,但父亲并没有向后多看他一眼。
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砸在残破的木桌上,映出一张无限伤感的小脸。他至今不敢相信,父亲会这样做。
“别伤心了,孩子。”老人站起,牵过他的小手往门外走。
“去哪里?”他带着哭腔问道,不忘朝着父亲离去的方向看了又看。他希望这是父亲的玩笑,只是某个拙劣的骗局,但是。
“大公府。”老人回应。
“去那干什么?老先生。”
“那会是你以后的家,哦,对了,我得纠正一下,以后我会是你最信赖的人,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得叫我‘老师’。”
大风湾从不缺乏霸气,它坚实称谓的由来并不仅限膨胀的气流施虐,被大自然无情之手挤压下来的北部凛寒巩固了这份坚实。都说这里是帝国的苦寒绝境,雪覆冰封,千星之海的不朽灵魂在夜夜悲歌,而生命在这里的意义则仅限于仰望。
伊莎奎宁帝国北部公国杜马隆,铁匠之城秋炎城。
他拉了拉身上的罩袍,让自己蜷曲在厚厚的袍子里。仆人已将窗子关紧,但火苗依旧在烛台上雀跃,闪烁着不安。
他一直在发烧,浑身虚脱无力。他已不记得上次安稳的睡着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睛,便看见肃杀的光影,
睁开眼睛却又是无边的虚妄。整夜都是一些不合逻辑的片段,一件件毫无关联的梦境事件会化成缕缕丝线在光影中流转。他清楚,这只是梦,充满了错误与偏差的梦境。他试着去整合这些混乱,让它们更具理性,但最终他还是更愿意醒过来。梦境充斥着强大的能量,让他一次次被虚幻吸住,不由自主地往下坠落,一条条划着轨迹的弧线从耳畔高速掠过,又在眼前重组,分裂。
当别人都沉浸在欢愉的黑幕下和伙伴轻歌热舞,或者在醉眼惺忪时滑进异性的暖床交流炽热情感时,年轻的艾肯只能与病魔交流着内心的孤寂。他已忘记何时患上了这样的怪病,白天可以一切正常,一旦夜幕降临,便会发起高烧,脑中充满混沌,夜夜如此。他叹息着这份苦涩,又诧异于这份特殊。
这个时间里仆人都该去睡了,口干舌燥的他只能下床给自己调一杯清柚水,巴隆大夫在这些清柚汁中加入了适量的宁静草,可以加助睡眠,只要稀释冲调便可饮用,但随着病情的延续他发现这些以往最有效的药物也在失去效用。
正走到桌前,他的表情变得警觉起来,因为楼下纷乱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中间夹杂着仆人伊玛的阻拦声以及她高分贝的大骂。
卧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大个子年轻人气喘吁吁闯了进来,后面紧跟着怒容满面的伊玛。艾肯认识这个棕色头发的年轻人,他是格雷·菲尔丁。这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渔村汉子,他老爹要他子承父业做水里的营生,但这汉子实在没那天赋,上了船就哇哇直吐,双腿颤抖着就像跳着怪异舞步的蛤蟆,说到撒网捕鱼那还是鱼撒网捕他更符合逻辑,所以只能来到秋炎城,做个铁匠学徒。“跟火打交道吧,被水抛弃的人往往能得到火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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