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飞雪记》第73章


茨睿欠褚丫乐厣俊?br /> 宋域沉默不作声。
他下意识地觉得,以无尽道人的执念,若是有幸回来,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他身边来的,所以,一动不如一静,他可以静候无尽道人的归来。
只不知,无尽道人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够重新回到他身边。
旦增上师生机渐熄,宋域沉自然看得出来,不过上师自己坦然以对,宋域沉自然也不会大惊小怪,闲来时还仔细为上师诊脉,推算上师坐化的准确时日乃至于时刻,又郑重其事地记了下来,以便于和金城之的卦象以及旦增上师自己的推算相互映证。
旦增上师悠然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期间宋域沉将百年来吐蕃诸位转世高僧的前生后世细细推演了一遍,寻找其中规律与奥妙,又将未能成功转世的那些高僧的生平,尤其是寻找他们的转世灵童的前因后果,仔细考量了一番,寻找其中缘故。
反复思索推算,宋域沉以为,那些未能找到本寺高僧转世灵童的寺庙,或许是因为,他们启程太早,往往是在高僧坐化的数日之后,便开始了寻找,两三年间茫无消息,人力物力均难以支持,不得不推举另一位僧人出来主持寺中事务,从而放弃了继续的寻找。
他沉吟许久,向旦增上师说道:“这寻找转世灵童之事,有若在黑夜之中摸索寻人,若是要寻的
那人,懵懂无知,不曾有意呼应,寻人者势必倍加烦难;而若是那被寻之人,有意向着这寻人者靠近,或是有意弄出一星半点的响动来示意,必然事半功倍。”
旦增上师“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宋域沉又道:“医家以为,幼儿须得三岁之后,灵智方开;三岁之前,往往一片混沌。便是有灵慧非凡之幼儿,也难以清楚记忆三岁之前的事情。”
这也是他自己的经验之谈。
最初的那段连续而清晰的记忆,便是在三岁之后。此前只有些模糊不清的片段,仿佛雾里看花,摇动迷蒙,无从分辨。
旦增上师沉思不语。
旦增上师每日冥坐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每让人觉得,下一刻他便会沉睡不醒。
冬季的金刚神舞会开始的那天上午,宋域沉照例来看望旦增上师。
他们对面而坐,冬日阳光落在旦增上师的面孔之上,恍惚又是初见时的情形。
宋域沉凝思许久,收回心神时,却见旦增上师不知何时已经从冥想之中清醒过来。
对视片刻,宋域沉忽而说道:“上师今日气色极佳。”
旦增上师微笑:“我知自己大限将到,这是汉人所说的‘回光返照’。只是有些担心,将来换了一具新皮囊,先生或许会认不出来。”
宋域沉对人身奥妙的迷醉、对各类人身的熟悉,让旦增上师震惊之余,难免会生出一点隐忧,以为宋域沉太过耽于皮相,反而会轻忽那亘古不灭的魂灵。
宋域沉一笑:“上师为何不试着让新的身体记住旧的容颜?”
旦增上师淡然答道:“是否旧容颜,佛祖自有安排。”
何况此身此颜,不过皮囊而已。
宋域沉转念又道:“或许我给上师留一个将来记认的暗号?”
他本是带着玩笑之意,但话一出口,心中便有所触动,旦增上师更是神情郑重:“如此甚好,或可一试。”
佛门有狮子吼,直击心神;道门各派,也多有制人心神的诀窍。
旦增上师坦然放开自己的心神,听由宋域沉的手掌按在自己头顶,气息侵入,冥冥之中,宋域沉的声音如在他脑中响起:“上师可记牢了,我真正的名字是宋域沉,疆域之域,沉沦之沉。”
这个名字,只有他与昭文知晓。
而第一次向他人说出这个名字时,宋域沉的心中,忽而生出无限感慨,仿佛苍凉之雾,瞬间遍布华林琼海;又仿佛亲眼见到,茫茫大海之上,数不尽的衣冠子弟,沉浮漂泊,宁可蹈海而死,不肯屈膝求生。
繁华破灭,风流散尽。
他像李默禅那些人一样,在鲜血与灰烬中生长起来的,因此,无复旧日面貌。
往日繁华风流,再不能见。
旦增上师在冬季的金刚神舞会开始后的第二天上午,含笑而逝。
萨迦寺仔细记录了旦增上师坐化时的言行举止以及周围的景象,按照旧例,本来是要在三日之后便开始寻找旦增上师的转世去向的,不过旦增上师留下了遗言,三年之后,才去寻找他的转世。
宋域沉默然看着旦增上师就在他面前阖上双目,微笑渐渐凝固在苍老的面孔上,欣然自得,轻松自在,仿佛只不过是脱去一件旧衣,踏入浴池而已。
无尽道人羽化时的情形,倏忽间如在眼前,与此刻的情形,竟然极为相似。
逝者已矣,生者方来。
他长吁了一口气,拂衣而起。

☆、卷十一:桐花万里丹山路(四)
? 一年之约到期之时,东海那边,送来了消息:韦圆苑已经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按照原来的约定,起名“完普”,这是将来相认的一个证据。
宋域沉启程返回江东。他和金城之,都是这个男孩的身份的见证者。信使说一直停留在南荒的方梅山也正在赶往江东。
他们会在度宗与全皇后的秘密陵寝之前,确认这个男孩的身份。
这个男孩,对外宣称是恭帝在大都时宠幸的侍女所生,名为赵定,后来被称为“定王”,东海挟天子以令诸侯,凭借定王的身份与李默禅的雷霆手段,降伏了各路义兵的首领人物,由是很快整合了江南群雄,内讧乱象,大大减少,看看将要被扑灭的野火,倏忽间又成滔天之势,蒙古王廷的进剿,随之受挫,精兵强将,陷于泥沼,进退两难。
江南历来为财赋重地,蒙古东征东瀛,无论军费、水师还是战船,都仰赖于江南。江南既乱,大都又因真金太子病逝而争斗不休,内外交困,东征之事,不了了之。横川和尚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心满意足地衣锦还乡,打定主意要继续游说各路诸侯不惜重金与宝刀来支持江南的各路义兵。
蒙古王廷经过一年多的争斗,最终真金太子之子铁穆耳被立为皇太孙,尘埃落定之后,蒙古王廷调集原本将要用于东征的重兵,围剿江南各路义兵,又派军队出征南荒各国,拓土之外,兼断宋人遗民的后路。
东海以南荒为后营,岂能袖手旁观?东海弟子,分赴各地,隐身幕后,相助南荒各国抵抗南征的蒙古军队,以及在战事不利之际,护卫各国王族成功逃亡,留待他日东山再起。
这些日子里,宋域沉一直住在普陀山,亲自训练仙寿观送来的那十二名资质各异的少年——教导过无尽观那边的八十一名孩童之后,他颇有些心得,正好在这十二名少年身上,验证一番。
闲时则陪在昭文身边,逗弄一下幼弟阿钧,甚是逍遥自在,外界的纷乱战火,视若未见,听若未闻。
信德大师对于宋域沉的吐蕃之行,略有所知,闲谈之际,旁敲侧击地说道,有穷此举,未免有掩耳盗铃的嫌疑,须知如此乱世,如斯杀孽,他亦有份参与;若是心中委实不安,不如多请高僧大德,诵念经文,超渡亡魂。
宋域沉听了这话,只似笑非笑地答道:佛家有怒目金刚,以杀戮证慈悲心;有目连救母,以杀戮证孝顺心;信德大师居然见不得杀生,一味讲慈悲,这可不是佛家正理。再说了,上天虽有好生之德,然而春种秋收,夏长冬藏,草木荣枯,一如人间生死,王朝兴衰;有死方有生,有生便有死,此乃自然之道,信德大师虽非道门中人,也应有所耳闻才对。
信德大师长叹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以不在意一人一姓之生死。然而佛祖连蝼蚁也愿意爱惜,更何况人命?”
故而凡俗小民,更愿意向佛祖、向观音祈求这乱世之中的庇佑。
一如乘时而起的帝王将相,更愿意向修习帝王术、精晓黄老兵法、视天下如棋局的道门,寻求帮助。
他们对视片刻,信德大师嗬嗬而笑,宋域沉嘴角微挑。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过这并不妨碍信德大师时常来找宋域沉,唇枪舌剑,明讽暗谕,你来我往,乐此不疲。
那十二个有幸被宋域沉亲自训练的少年,短短半年时间,便有脱胎换骨之像,观音道院的护寺武僧连败三阵之后,信德大师立刻送了十二个资质颇佳的小沙弥过来,笑咪咪地道请有穷多多指教;而东海那边,几乎同时也送来了十二名精选出来的孤儿,拜托宋域沉管教。
金城之十分惊讶:“怎么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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