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将息》第36章


她们代替他来找我。我不能再照顾小权先生了,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但我还能照顾我的妻女。我从不后悔帮助小权先生做的一切事情,即使它们并不光鲜,可是能为这样的主人效劳是我此生莫大的荣幸。
管家说完了。此时风声、溪水流动声、低沉的哭声交织为一体回荡在黄昏时江原道乡村的一隅。他告诉李泊远,希望他不要再来找他,让他们一家三口过宁静的日子。李泊远答应了他,让他安心生活。
最后李泊远离开之前,管家问了他一个问题,这时二人便拥有了前所未有并延续至今的默契。
管家问,你知道小权先生为何不让我联系太太吗?如果你知道答案了,拜托你帮忙完成他这个心愿。?
☆、第十六章 领养记 (2)
? 越野车行驶进入了贵州的境内。车窗外是高低起伏的被绿色涂抹的山脉,那种深幽的绿展露出原始森林古老而神秘的韵味;莫名令人怀有敬畏之心。车厢内仍然回旋着没有歌词的音乐。我记不清第几次听着这种音乐入眠、又在它的存在中苏醒。
我忍不住问李泊远,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你不告诉卢月真相,倘若她知道权衡不会回来了,就不会再陷入等待中煎熬,况且这本来就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等待。
李泊远的侧脸在树影与阳光的交替映现中忽明忽暗,他在舒缓的音乐背景里给出了答案。刚开始我也没明白,为何权衡做出此种安排。当我想明白后,我开始承认他比我更懂卢月。
我的眼神里满是不解和诧异。我追问,为什么,我脑子慢,你快告诉我。
他的神情忽然在清亮的光线中显现,看上去沉着且淡然。他说,这的确是最好的安排。如果你够了解卢月,够了解他们之间非同寻常的感情,或许你就能明白。
我曾经试想了一次,如果我换做是权衡,我会怎么做。我想;我或许也会做出类似他的决定。卢月既然肯在发生如此多风波之后仍然义无反顾地嫁给权衡,证明她非常地爱权衡、甚至将他当作自己的灵魂的另一面。如果她知道权衡再也无法回来,她等于是失去了灵魂、信仰、根基。她未来的人生就会如同行尸走肉。如果她对权衡的归来还抱有一丝希望,哪怕希望甚微,她都会义无反顾地等待下去。她也不会在权衡有可能回来的情况下选择走极端。这就是答案,你懂了吗?
我震惊地追问道;你的意思是权衡宁可被世间唾弃,也不要卢月失去生的希望?
斜照在李泊远脸上的阳光倏地暗沉下来,他回答我,是的。所以这就是我承认他比我懂卢月的关键所在。这对卢月而言是最好的安排。倘若卢月相信了世间的传闻,认为权衡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诈骗犯杀人犯、利用与她的婚礼来金蝉脱壳,那么卢月会选择恨他、很快便将他忘记,也总比跟着他一起死了好。如果卢月选择等他、仍然比跟着他死了好。权衡的用心良苦,我自愧不如。
可是,万一权衡没死呢,为何你如此肯定他死了?我竟然突然对这个诈骗犯泛起了同情心,也不想他死。
李泊远说,没有一个人能瞬间蒸发不留些许痕迹。除非这世界真的有仙术可言,但这是极其荒谬的。我曾经去过权衡和权载雨最后对峙的地方,那座山只有一条路。既然那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结果显示活下来的是权载雨,那么我只能相信,死的是权衡。
我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莫名的拧巴和难过。我喃喃自语着又或许是说给李泊远听。可是万一他逃出来了呢?不一定非要是死了,或许他只是不敢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又或许是不敢面对卢月,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难道只有死才是唯一的结局?
李泊远将车停靠在一个小山庄的门口。他去上了趟卫生间后,回来继续说道。你认为权载雨会放过他吗?我并不认为。据我所知,权衡曾经在权载雨身边安插了线人,后来线人莫名其妙失踪,那个线人似乎和权载雨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权载雨在被监视的期间几乎是一蹶不振,他对权衡的恨也凝聚到了极点。杀父之仇、抢夺财产的仇、阴魂不散的监视,这些行为哪怕落在一个心理健康的人身上,难免也会思想偏颇,更何况是一个精神和情绪都极度不稳的吸毒犯。我还知道一个鲜为人知的事情;在监视权载雨的线人失踪后,权载雨还和另一个女人发生了一段感情,并且他们之间还有了孩子。
我惊讶地问,是谁?
李泊远脸上露出短促且神秘的微笑,使人见了略微不适。他的声音融化在没有歌词的音乐里,他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我对这个故事开始莫名的惶恐起来。我开始后悔让我自己知道了这个故事;因为听到最后,我实在是分不清究竟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就连身边的李泊远也让我觉得略微胆寒。这个情况,使我开始怀疑自己以往对整个世界的认知。我在恍惚中喃喃自语起来,我下意识地说,幸好管家还过得幸福,不然这个故事真的太凄惨了。
然而接下来李泊远的叙述残忍地撕碎了整个故事中唯一没有损坏的那页纸张。他说,今年我去过韩国一趟,曾经帮我找到管家的朋友告诉我,管家的妻子翻到了他改名前的□□,管家便谎称是路上拾到的。他的妻子忠厚老实;误以为是村里的人掉的;便诚实地将□□上交到公会。后来。。。警方顺藤摸瓜,将管家拘捕了。管家的妻子和女儿现在是靠社会福利养活着。
李泊远见我不说话,或许是看穿了我内心的想法,他继续说,其实你也无须太感慨。无论是管家还是权衡,他们的结局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他们毕竟是杀了人。权仕和的确是恬不知耻,但亦轮不到他们代替法律惩治他。即便他们能逃脱法律的制裁,终究也躲不过来自良心的鞭笞与拷问。
我很佩服权衡的智能和隐忍,以及他对卢月用心良苦的爱。但我也同情他,他因为悲苦的童年而导致心胸狭隘、思想偏激以及极端的自我化。即便他能得偿所愿风光一时,可被他奴役的人始终服侍不了和解救不了他孤独的灵魂。他以利益建交的关系也会因为利益而和别人建交,他还教会了他的对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后,他苦心建立的事业也因为他的消亡而随之分崩离析。
是的,良心的鞭笞和拷问。谁也逃不过。李泊远在我持续的沉默中又重复了这句话,这话仿佛是说给我听,又仿佛是他说给自己听的。可我现在已经不想管这么多了,我的思绪已经乱成一锅糊掉的粥,我想我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消耗以及过滤这锅粥里的糟粕和坏汤。
夜幕降临时,我们已经到达了贵州东南部的凯里市。李泊远带我去了吃了当地的特制红酸鱼,之后我们在他事先预定好的颇具苗族特色的吊脚楼客栈里落脚歇息。或许是因为我太累了,这一晚我没有梦到小黄,当我醒来时,已经是翌晨。
我们的车子又行驶了十几公里,中午时分,车子停靠在一个县级市的孤儿福利院门口。
李泊远说,到了。你在车上等着,我进去看看。说完,他下了车,敲开了福利院的棕色铁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的妇女,体型微胖,头发剪得很短。她将李泊远带进了内室里,之后我就看不见他们了。大约过了20分钟,李泊远和胖女人出来了,我看到胖妇女怀里抱着一个穿紫色开裆裤的小女孩。
李泊远朝车厢内的我招了招了手,示意我过他们那儿去。我沿着细碎石子铺成的小路走到他们身边。看清楚小女孩的模样。她小小的身体上架着一个扎着两只翘辫的圆脑袋,不时将手指比划成“三”的形状,并放进樱桃小嘴里吸允。两只闪烁着天真光芒的眸子中,瞳孔很黑很圆、几乎要撑满了整只眼睛。鼻涕悬挂在她鼻孔下方显得晶莹剔透,快要流到嘴皮时,李泊远伸手将鼻涕抹去。
胖妇女告诉我们,两年半前,他们福利院门口被放置了一个框边系着红绳索的藤编篮子。里面装着一个女婴,还附带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出生年月,以及一排歪斜的文字:雨落山风,风无声,风沉重,风陨落;养女之恩,来世必报。
李泊远接过女孩,跟中年妇女告别。接着我们三人上了车,我一直抱着她,李泊远脸上挂带着温热又慈爱的微笑。车子有空停下来时,都会转过头看她、轻轻抚摸她并不清洁又略微发黄的头发。
我们从凯里市的商场出来并将大量的进口奶粉和小女童的服装、奶瓶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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