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城》第10章


他找上她,只因她仍待字闺中。而她,却一眼认出了他,不但没有慌乱,反而望着他流下了泪:“长清公子。”
然,见她识破了他的身份,他二话不说便要离去。情急之下,她喊住了他:“我愿意献出处子之血!”
他只一笑:“改日为是。”
她只当他是推脱,没有过多的想法,只道:“您为何要取那些少女的处子之血?”
这时,他才转头细细瞅着她,弯唇笑道:“姑娘又是如何知晓在下就是为处子之血而来?”
林博瑛顿了顿,折回床角取了枕下的一本书,书页中夹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画纸。或浓或淡的笔墨点染出了夜色深处远近的景致,青松下,人淡如菊,举目望天的背影于飘渺之外,多了几分世俗的寂寥与羁绊,清淡的笔画勾勒出的人物形象反而沉重了。
这幅画,苏徵再熟悉不过,却是他沾染过的一名少女的手作。
那夜,他应了那名少女的要求,允她为自己作画,而他自然不会用真面貌示人。不想,眼前的女子仅仅因为一道背影认出了他!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未见过她!而他似已明了她的心思,却不点破。
他拂了拂衣袖,凝望她一眼,垂眸道:“请教姑娘芳名?”
“林家痴博瑛。”
她抬眸,面颊微红,眼中几丝情意、几缕哀愁。
苏徵见她这副模样,淡淡一笑:“他日再来叨扰。”
话音才落,林博瑛只觉面上一阵清风,再看去,屋中哪有那个人的身影。
鼻尖挥散不去的血腥味惊扰了她的美梦,她费力打开右眼,只瞥见风沙外的重重人影。因风沙迷眼,她再次闭上了双眼,只觉两人交握的手心渗出浓稠的液体,顺着她的指缝滑落。
林博瑛并不知晓眼前到底上演着怎样的场景!只觉被牵住的手腕处被什么给缠住了。
她的身子是被人托着离开地面的,刹那间,她惊恐地睁开了双眼,眼前红色剑芒划过,险险地从她身侧滑过。然,那样凌厉的剑芒的余威还是震伤了她的手臂,恍如拨皮抽骨般,她惨叫一声,身子被一道绯红身影卷起,在那人的救护下安然落回地面。
平复了胸中的那口气,林博瑛仍是心有余悸,四下里搜寻了一番,周围的风沙渐渐平息,而那道染血的白衣衫已不见踪影。
此时,她不清楚心中到底是何滋味,看到手掌心满是殷红的鲜血,她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那缠在手腕处的不是其他,正是他撕下的衣衫一角,点点血渍恍如雪中红梅,艳丽醉人。
林博瑛四处看了看,身边的绯红身影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只道:“带她回县衙!”
说完,红影一闪,倏地没了踪影。
她动了动被剑压震伤的左手臂,锥心般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泪,开始趴在地上低声抽泣着。
听见脚步声,她无力地抬头看去,泪眼朦胧中,她只能羞愧地埋下头。
林博珏的脸色始终平静,他缓缓蹲下身,抽出她的左臂,轻轻推拿按摩着。见她咬紧牙关忍着疼痛,他垂下眼帘,沉声问道:“爹娘临死前交代的话,你记得多少?”
许久,都不见她答言,他眉头一紧,笑着摇动着她的手腕,忽而用力一扯,疼得林博瑛一声痛呼,泪水盈满眼眶。看进林博珏深邃的眼眸,她张了张口,又紧咬嘴唇,发出一声声呜咽,只顾摇着头。
林博珏依旧垂着眼帘,不动声色地掏出一盒药膏,耐心而温柔地涂在林博瑛手臂的红肿处。这突来的凉意让林博瑛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臂,在林博珏的目光下,她又乖乖地递出了那条臂膀,声音几不可闻:“爹娘的死与长清公子无关!”
声音虽小,在林博珏听来,却是掷地有声。而他只是置之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姑娘家的心思,可怜可笑。”
林博瑛只是闭口不语。
而林博珏替她上好药膏后,扶起她,对着在场的众衙役道:“小妹就劳烦诸位看守了!小弟也好去助巡捕大人一臂之力!”
在众衙役中,林博珏也算是这些人的头儿,若不是慑于林月城的“淫威”,林博珏的话要更有号召力。
此刻,众衙役听了林博珏的话,没有哪一人不应。而这些人自然不敢怠慢这位头儿的亲妹妹,唯唯诺诺地应了,忙搀扶着林博瑛离开了此地。
林月城在离去前,便暗中嘱咐程怀凌留意林博瑛的一举一动。照如今的情形看来,林月城深层次的意思,程怀凌似已明了。之前,他已察觉林博瑛与苏徵暗中有来往,因此才建议林月城改变策略,让她从林博珏身上下手。不想,林月城心中的计量更深,看似为林博珏的婚事忙碌,暗中却派他时刻监视着林博瑛的踪迹。如此一来,林家兄妹的踪迹皆在掌握中,靠林博瑛引出苏徵就不在话下了。
对林家兄妹,程怀凌起初并无他想。然,林月城这样煞费苦心地动用这家兄妹,必定是对这两人有所怀疑。
抑或是,这桩桩案件背后有着更深的隐情?而林家兄妹必定知晓其中隐秘?
可,苏徵之前大费周折地利用林博瑛逃走,林博瑛的选择完全是出于本心,似乎并不知晓苏徵携她之手的用意。
林博珏从程怀凌身边经过时,并未多看他一眼,携了宝剑便出城而去。
程怀凌虽然担忧着林月城的安危,但是,想到那夜在渭水边她也能安然回来,心便安了下来。又想起林月城的暗中嘱托,他便随着众衙役一路回到了县衙,安顿好林博瑛后,也便安歇去了。
林博瑛毕竟是林月城吩咐看管的人,众衙役也不敢疏忽。然,看在林博珏的面上,众衙役也不会怠慢林博瑛,为其安排了一间舒适的房间,一干人轮番看守着。
至于林博瑛被送到此处后,也心安理得地住下了,借了烛火,轻轻解开了缠着手腕的染血衣带。衣带上赫然留着一行红艳艳的字迹,匆忙之中书写的血字潦草难辨,又因被后来的血渍染上,衣带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只依稀辨得出“之约”二字。
林博瑛对着半截衣带皱眉苦思良久,一时痴笑,一时哀叹,泪流不止。
长叹一声,她捧起衣带,侧脸贴着那满是血腥的衣带,泪水晕开了早已干涸的血渍,点点滴滴,皆是哀与怨。
靠着那只不灵便的手臂,她将那半截衣带复又绑在了那只他曾紧紧牵住的手腕上,似点点红梅映白雪,将她牢牢束缚。
即使字迹难辨,当日之约,她怎会忘记?
他从来都是淡然如菊,是她企及不到的存在,她也从不敢奢望今生会与他这般相识。年少的惊鸿一瞥,注定此生为那道淡然离去的背影魂牵梦萦。即便是初见,她依然能一眼认出他,没有任何疑惑。
她不敢问他为何要取处子之血,只愿相信他此举必定出于无奈。如她,即使痴痴念念恋着他,甘愿献出处子之血,至今,他却从未对她做出逾矩之事。以此看来,她在他心中,与那些受害的少女还是不同的。这份突然挖掘的心思,曾让她有了似被情人呵护关爱的甜蜜滋味,竟甘愿为之赴汤蹈火。
而想到她那闺中姊妹,同样是倾慕长清公子的纯情少女,同样愿意为其献身,他接受了她那闺中姊妹,并愿意为那人留一份念想,却独独不愿接纳她,这又令她万分伤感。
昔日种种情思,化作点点相思泪。
林博瑛抚上手腕处的衣带,枕着那条手臂,痴痴笑笑:“当日处子之约,博瑛不敢忘。”
闭眼,泪洒衣袖。
莫忘处子之约。
如此,他待她,与那些闺中少女无异。

☆、往事如尘
? 林月城知晓苏徵已身受重伤,之前在城中若不是借了林博瑛之身,她岂会让他逃出城去。
出了城,林月城并未发现苏徵的踪迹,料想他照旧会回到渭水边,也便径直追到了渭水,果见渭水边上一袭白影,衣襟上片片血迹。远远看去,朦胧星光笼罩其身,发间几点斑斓,水边之人似隐在了这淡淡光辉下,宁静而悠远。
望着眼前的背影,林月城不由得放缓了步伐,在他身后几丈处立定。她突然有些迷茫疑惑,想他长清公子名声一向甚好,为何会做此行当?之前,她一心只想着如何找出案件的幕后黑手,知晓作案人系谁后,她从未想过情由。
如今,在这沉沉夜色下,看着那道背影,她突然发现,在这桩桩案件背后,她忽略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若不是此事牵扯到了林家兄妹,她又如何能想到这桩桩案件背后,并非她所想得那样简单。
林月城恍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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