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城》第49章


她本已做好了被吃的准备,如今又闯进来一个令她害怕的陌生事物,她顿觉惶恐,翻身不辨方向地爬了一路,那人的气息却紧随其后,轻轻巧巧地将她抱起。她浑身酸疼,却仍是拼了命地挣扎扑打,又胡乱地去咬人,咬上的却是那人的肩膀。
隔了衣衫,她咬得牙齿疼,又摸索着咬上了那人的脖子,毫不费力地咬破了皮见了血,血腥味里带着一股清甜,让她忍不住哆嗦起来。安静了片刻,她又使劲挣扎,那人也松了她,将她放在地上单手拥着她,另一只手拂开她面上凌乱的头发,她害怕地捂住了脸,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崔莺歌自进了林子,就觉得林子异常安静,平日里的野兽虫豸竟不见了踪影。她再向林子深处走来,只见满地尸骸间红发男子迎风而立,丝丝缕缕日光洒落,照在满身血渍的男子身上,阴冷鬼魅。崔莺歌不敢再移动双脚,她自知不是对方对手,脑中快速思索着种种逃跑的方法。然而,方法未形成,对方却一下子飘到她身前,单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发出的声音如同三尺寒冰,让她哆嗦不止。
“苏徵让我护住你最后一命,你若惜命,就该老老实实地待着,不要出来惹事。你的命,我会替你留着,却不会让你好过。”
崔莺歌还来不及开言,对方松了她的脖子,又立马探手刺进了她的心窝,一阵绞痛,崔莺歌痛白了脸,接着又是几声骨头折断的脆响,她的四肢已然被废。而她即使疼得冷汗直冒,仍旧笑得天真:“苏徵啊,他自作多情!我才不要他以命换命,谁稀罕!”
崔莺歌说着,眼中的泪流个不停。她不知是身体疼得流了泪,还是心口疼得流了泪?
她一开始就不知苏徵是谁,只知家破人亡后,救她脱离苦海的是高高在上的猫妖王,是她心心念念终得以见着的高贵的王。曾经的王,为了族人自去一命守护族人在一方世界里繁衍生息,而她,却强行打破封印,害死了族中十位长老,更是差点害死了人人尊敬景仰的王。她本是罪该万死,对于王的处罚没有丝毫怨言,偏偏出来一个苏徵,强行护住她的命魂,让她得以以猫的形态继续活着。后来,她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北街,见到了靠她的续命之法活着的褚芳莲,她便引导褚芳莲一步步走上了复仇之路。
苏徵从来都知晓她的复仇心思,对于林氏夫妇收养了她,他却不加阻止,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得手后,他怕她继续加害林家的那对小儿女,又自作主张地将她领走,说要为她续命,让她放下仇恨,如人类那般生活。
这一切,都不过是苏徵自以为是的想法。
她根本没必要像人类那样活着。
沉睡的那几年,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晓。醒来时,苏徵死了,猫妖族也解散了,族里不再有高高在上的王。她敬重仰慕的王,为了人类的女子,真的如苏徵所说的那般,像人类一样活着。
像人类一样活着,希望人类能善待猫妖一族。
这仿佛是很久远的荒唐梦了。
家园被灭之后,世上唯一善待她的两个人类也不在了。
重获生命后,她记得褚芳莲说过的话。
“莺歌儿一直是个好姑娘!嫂嫂不能再陪着你了,嫂嫂已替你报了仇,你要好好活下去!”
好姑娘?
从旧景山出来,她就不是嫂嫂口中的好姑娘了吧?
暗烈几乎将这片丛林的野兽虫豸杀尽,崔莺歌突然就觉得寂寞了。这偌大的丛林,她一个人该如何度过漫漫浮生?
四肢俱废,她还能做什么?
她猛然想起她将那只白猫藏得很好,不管是林月城,还是暗烈,最后都未能找到白猫的踪迹。这样就好,有苏徵陪着她就够了,他总会醒过来的。
即便是睡着了,林月城依旧是警惕防备的状态,逢人触碰,她便会浑身颤抖,下意识地往一处躲。
这般胆怯,与当年的她有些相像,却让暗烈感到难受。他俯身轻轻抱起她,贴着她的耳,温柔地说:“阿城,别怕。”
闻言,林月城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紧闭的双眼缓缓地滴出两滴泪来。那张满是伤处、可见骨血的脸蛋微微颤动着,她艰难地抬手捂住了双脸,嘤嘤而泣。
暗烈无声无息地将林月城带回宅院的客房后,自行备好浴桶、热水,将林月城放入热水里足足泡了半个时辰才将她捞起来擦干了身子,继而用被子裹住她。
暗烈钻进被窝,小心翼翼地查看着林月城全身的伤,手掌轻抚过的地方,伤口正一点点愈合。昏睡中的林月城却猛地一哆嗦,又害怕地蜷缩起来。暗烈敛眉,俯身抱住她,轻言安抚了几句,待她平静下来,又全神贯注地清理着她身上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伤口。
暗烈发现林月城体内混杂了多种毒素,许是她的身体自小就带有毒,使她对毒物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各种毒侵入五脏六腑,竟没能瞬间要了她的命。然,要清除她体内的毒素,也并非易事。当初为她祛除胎毒,并非寻常的精灵鱼血,而是他取了自己的心血为她解了毒,因她天生自带毒素,即便是心头血也未能彻底清除她体内的毒素。
她的心口依旧留着当年的印记,如同一片花叶,沾染了尘埃,静悄悄地开放在心口。依照当年的手法,暗烈割开自己的心口,凝神聚力将心头血渡进她的心口。引心头血是费神耗时的事,从晌午至黄昏日落,暗烈才收回灵力,抬手抚平了心口的伤痕。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发间、眉睫处已结了一层寒霜,口中咳出来的是粒粒带了血丝的冰渣。
他慢慢抬手拂去喷在林月城面上的冰渣,目光触到她那半张被毒液毁掉的容颜,心口又是一疼。即使他帮她清理了伤口,这面上的毒液,以他的血也无法替她解除。
暗烈昏睡过去后,半夜却被林月城的动作惊醒了。也许,该是林月城被他全身的冷气惊醒了。
林月城迷迷糊糊昏睡了一阵又一阵,被冻醒后,恍然记起了些许片段。此刻,她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即使周身筋骨处仍是剧痛无比,却能聚气于丹田了。而她,早已习惯了黑暗,摸索到身边躺着一个冷冰冰的人时,她便猜到了那人是谁。
她猛然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躺在被窝里,又羞又气,却也知晓暗烈并未对她做过什么,只是为了救她。
再次触碰到暗烈的身体,林月城登时察觉到不对劲,她慌乱地叫了一声:“暗烈。”
她想要起身,无奈使不出力气,只得干着急。
暗烈此时也是虚弱至极,他缓缓地靠近她,笑着说:“阿城,你变得好难看。”
林月城这时才记起脸上的毒,慌乱地拿手遮住了,许久,她才吐出一句:“难看,你便不要看。”
暗烈却是伸手拥住了她:“我有些冷。”
林月城只觉凉入骨髓,却是愈发向他挪动了几分,带有几分不满地说道:“我没穿衣服。”
暗烈笑道:“我看过了。”
林月城笑着说道:“暗烈,谢谢你。”
“那便以身相许。”
“你嫌我难看。”
“没有。”
林月城却不知如何回应了。想起这几日的苦难,她仍有些后怕,只是对于暗烈救走她的过程,她却恍恍惚惚记不清,也不知崔莺歌如今的状况,她的心竟一刻也不得安宁。思绪来来回回地飘荡,再次回到暗烈身上时,他却睡着了。
只是,他的身体真的很冷。
林月城不知何时睡去了,醒来时,是在自己的客房,身上也换了干净的衣衫。睁眼,依旧一片漆黑,而这屋内却多了许多人的气息,唯独没有暗烈的气息。她心不在焉地听着屋内人的交谈声,因少了那个人的声音,心口一阵阵的疼。
待人迹淡去,她听到了红烛与程怀凌的交谈声。两人见她醒来,似乎极其高兴,竞相奔到床前嘘寒问暖,她甚至听到了程怀凌的哭泣声。她想要开口奚落奚落他,听到他的哭声,她循着声音摸索到他的脸颊,轻轻拍打了两下,笑着安慰了一句:“别哭,姐姐没事。”

☆、芳影无踪
? 红烛知晓暗烈一早叫他来此的意图,他替林月城看了脸上的伤和眼睛,苦恼得皱起了眉。
一室寂静,程怀凌在旁瞧着难免心焦,几欲上前询问,看红烛闭目沉思的模样,又怕贸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心绪,只得垂首立在一旁。他又观林月城心不在焉的样子,暗暗叹了一口气,偏头见林博瑛徘徊在窗外,他瞅了瞅室内的两人,一声不响地出了屋子。
程怀凌见了林博瑛,主动问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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