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小记》第278章


卢八娘刚刚就觉得捷儿有些不对,但是也只当自己看错了,现在已经肯定这里面有问题,但展厅
内外都有不少的人,她并不露出什么,而是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在孟府看过这位先生的画,认出了她的笔法。再说旭儿也告诉过我,说教慧娘作画的先生被捷儿请到了书苑。”
捷儿抬起袖子偷偷地拭了拭汗,然后笑道:“我还以为母妃是神仙呢,这样的事都能猜到。”隔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一直在看画的卢八娘,“母妃,你觉得这画怎么样?”
“运笔发乎自然,线条行云流水,人物表情生动传神。”卢八娘说着,在脑海中寻找画中的仕女,似乎并不是孟家的哪一位少女,也不是她在京城见过的女子。这女子并不十分美貌,只是清秀而已,脸上却带着说不出的轻愁,让人望之心生怜意,如果自己见了应该不会忘记。
而看着画的捷儿,再次被这幅看过无数次的画作迷住了,他专注地盯着画中人,神情迷离。
卢八娘猛地明白了些什么,难道捷儿喜欢这位仕女?可是这位仕女是谁呢?她抬眼看看十七郎,见他正随意向挂在四壁上画看着,并没有觉察出自己和捷儿的不对,便笑着问捷儿,“这是哪家的小娘子?”
“听说是陆画师的母亲,陆画师在她离世后根据回忆所做。”捷儿把眼睛从画中移了出来,“大家都觉得特别传神,一致推荐挂到展室。”
原来自己误会了,卢八娘一笑,再细看那女子的衣饰与时下确有小小的不同。是不是所有的母亲都会这样草木皆兵呢?她笑着向捷儿道:“你哪天才能忙完回府里?我们一家人好几天没一起吃饭了。”
“可不是,如今我们家的郡王要比我和你哥哥都忙呢。”司马十七亦笑着说:“我和你哥哥每天都会回王府,只有你住在外面,几天才能见到一次。”
捷儿不好意思地笑了,“回淮北后我就在府里再不出去了,天天陪父王和母妃一起吃饭。”
“当然不是不让你出门,只是不想你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身体,”司马十七郎对儿子的执着也很无奈,“看过展厅,我们也该走了。”
卢八娘却拉了拉他的手说:“既然来了,总应该到画苑里再看看。”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捷儿的画苑似乎藏着什么,而他一直瞒着自己、十七郎,好象旭儿也不知道。
“也好,就让捷儿陪着我们到处走走。”卢八娘一向不喜多出门活动,司马十七郎见她今天兴致颇高,当然愿意陪着她。
于是大家穿过庭院,看了画室、装裱室等等,最后来到了荷塘边。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大半亩的池塘周围几乎不露一丝水面,接连不断的荷叶一直向池塘中心铺去,满眼碧色,而或粉或白或红的荷花从绿色的池面上挺拔而出,如一群亭亭玉立的少女,清丽可人。
正巧,真有一群清丽的少女来到池塘边,看她们从人手中的画具,应该是来画菏花的。卢八娘驻足看去,就在少女中间看到了一位小娘子,宛若刚刚那幅仕女图中的仕女走了下来。
“她就是陆画师?”卢八娘惊讶地问道。
看过陆画师的作品,也知道陆画师是位女画师,但是在卢八娘的心目中,陆画师至少是一位中年妇人,因为她的笔法很是成熟,而画中流露出来的意境更是只有经历过很多的人才能画得出,猛然看到少女般的陆画师,一时间怎么也不能将现实和想象中的人结合到一起。
不,不应该是少女,而是少妇,不过是与少女差不多大的少妇,因为陆画师梳着妇人的发式。
能来学画的少女尽是高门的小娘子,其间有卢氏崔氏等等,她们都见过淮北王和王妃,早已经上前来行礼。而这时捷儿也一脸平静地上前向卢八娘介绍,“母妃,这正是我们画苑的陆画师,刚刚你看到的仕女图就是她的画作。”
对于捷儿迟到的补充,卢八娘只随意地点了点头,又让陆画师和来见礼的小娘们赶紧起身,笑道:“你们只管去画,我们也要回去了。”
捷儿亦笑道:“陆画师不必多礼,父王和母妃只是来看看画苑。”
陆画师闻言起身向淮北王夫妻拜别,“那就不打扰王爷和王妃了。”说着带着众位学生一同向池塘边专为作画所设的凉棚去了。
就在行礼间,卢八娘细看,只见陆画师虽然五官与画上仕女一般无二,但言谈举止间流露的风度又完全不同。相较画中人,陆画师少了柔弱,多了一份坦荡自若,神情散朗,正如明月之映幽夜,轻风之过松林。
卢八娘自己就是美人,她见过的美女不可胜数,天生丽质,端庄秀丽、活泼可人、亦或有异族风
情,不过总归只为闺门之秀,只有眼前这位陆画师,当得起林下之风。
特别是得知自己和十七郎的身份后,神情没有一丝的变动,比起她身边的那些兴奋的小娘子们,真是一派闲看落花流水之意。
卢八娘登上马车后还若有所思,坐在一旁的司马十七郎笑问:“你在想什么?”
“自然是画苑,觉得我们的捷儿也大了。”
“是啊,捷儿以郡王尊开了清荷画苑,不但显出了淮北的文采风流不逊于京城,又以此表明他专心画学无意仕途。光明磊落,大气浩然,就是有人看不惯画苑,也不敢做些什么,倒与孟表兄行事有些相似,不过手段却远远高于他。”
是啊,捷儿什么都算到了,就连父母也被他骗了。他之所以建清荷画苑,上面的原因都有,但是最根本的原因一定是因为陆画师。
卢八娘可以肯定,清荷画苑就是捷儿为陆画师所建。
☆、第百二十四章 母子二人共守秘密祖孙三代亲传手镯(一)
就在当天下午,捷儿回了王府见卢八娘,小心翼翼地问:“母妃,你是不是猜到了?”
卢八娘微微一笑,“愿意告诉母妃就说吧。”
“我陪哥哥去孟府时,无意间看到了她的一幅画,还以为是一位老先生所做,就请了她见面,结果没想到她那么年轻,而且谈起画来特别投机。后来哥哥和表姐开始躲着我说悄悄话,又让我帮他们挡着舅母,我就无聊地找她说话。”
“她教我怎么画人物,特别是飘逸的衣带和眼睛的神采,而我则教她画静物,还有调色。母妃一定能看得出,她的画风与我们完全不同,而我们都很喜欢对方的画。”
“后来,我便从孟表舅那里探听到了她的身世,一下子就有了建一间画苑的打算。因为我不想她永远寄人篱下,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捷儿跪坐在母妃的膝前,将头靠到母妃的身上,很平静地慢慢讲述起来,“她其实是柴氏女,冒姓陆。”
我听说还在当今皇上即位前,柴家因为谋逆男丁尽诛,妇孺皆被发卖,她的母亲因为是陆氏女便得以逃回陆家,过了些日子才知道肚子里已经有了她。幸亏生下来是女孩,陆家家主才在她母亲的拼命恳求下同意保住了她的性命。
她被记在陆家一位叔叔的名下,但其实一直跟着她母亲生活,也随着母亲改嫁过,但最终还是与成了寡妇的母亲又回了陆家。就在她到了成亲的年纪时,陆家正好为皇上所忌,她就成了陆家拉拢有兵权的孙家的工具,给孙家久病的儿子冲喜。
结果,她刚嫁过去没几天,孙家的儿子就死了,她守了寡。这时候陆家还是倒了,被流放出了京城,而孙家呢,也对她变了脸,想让她殉了死去的丈夫。
本来孙家已经将她关到了一间屋子里,准备饿死她,可是她却想法子跑了出来,找到她的寡母。两个无依无靠的妇人,为了生存只得在外摆摊卖画,受尽了欺凌,碰巧她们遇到了孟表舅。孟表舅可怜她们的遭遇就将她留在孟府,请她们教授表姐和表妹们。
她的母亲到孟府没多久就去世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孟表舅虽然仗义,又慧眼识才,可是毕竟是男人,内院的事也管不了太多,她在孟府也受过不少的委屈,听说孟鹤就多次纠缠她,她誓死不从,后来又有慧表姐帮忙,才在孟府里立了足。
捷儿平平淡淡的语气里透出无限的心痛,“我对哥哥流露了要建画苑的意思,哥哥和慧表姐都非常赞同,慧表姐还把她推荐给我,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
卢八娘听到这样的故事,心里也觉恻然,但还是向捷儿道:“你哥哥现在还以为建画苑是他帮你想出来的主意呢?”
“是,是我故意引哥哥和慧表姐的,因为我想瞒着大家,”捷儿羞愧地低下头,静默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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