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以南》第54章


他办理完南妩的入院手续,几个警察找到他,想要了解些情况。
“伤她的人叫周子茹,是她之前公司的同事,他们之前产生过冲突么?”
“之前公司?”梁君白似有所想,“熟食加工厂?”
“对,他们有过什么矛盾你知道么?”
梁君白说,“应该没有,南妩没提过,而且她很少跟人结怨。”
他不认识周子茹,便只提到一句,“如果是那间食品厂,倒有件事。它被媒体曝光食品安全问题,受到食药监局的查封,当时南妩向报社提供了重要线索。”梁君白敏锐嗅闻到事情的起因,就问,“周子茹现在是做什么的?”
“换了几份工作都做不长,现在是一家餐馆的服务员。”
警察对周子茹的初步了解有限,仅握有她个人资料,至于动机及细节,还要等南妩醒来再做笔录。
“周子茹已经被警方控制起来了,她不会再出来伤人,你放心吧。”临出医院前一个年轻警察这么说。
他大抵是看梁君白面无神情,好意宽慰宽慰。
如果苏炳在场,他会洞悉地说,“这世上能三言两语便轻而易举安抚到他的人,只有一个,那是他的底线,是他心头朱砂痣。”
是的,梁君白只剩下提心吊胆的份,要知道,他的未婚妻被一个疯子杀人未遂,而那疯女人只是暂时被拘留,他差点失去了爱人。这么荒唐的事,叫他怎么能放心?
南妩右手缠了纱布,她会下意识拿手碰脸,梁君白捉住她的手,轻轻桎梏在大腿上直到她醒来。
南妩第一眼见他在床头边坐着,她回了会儿神智,随后觉得没什么要说的,只想伸出手抱抱他。她略一动,冷不防扯到腹部伤口,她轻微僵了一僵动作,脊背跌回床铺。
梁君白叹口气,扶起她,后背垫了块软枕,“要不要喝水?”
南妩喝了几口就搁到旁边,身体单薄得有些可怜,梁君白张了张手,“要抱?”说着,他避开南妩伤口,缓缓拥上她的肩膀,侧脸蹭着她脸颊,“还好。”
南妩抽鼻子,“婚纱不能穿了。”分明一点都不好,她郁闷得不行。
他哑哑的,“差一些,我到手的老婆就没了。”
南妩默了良久,坦白道,“她叫周子茹,是我第一家公司的同事。”
“嗯。”
“她在行政部,我是策划部。”
南妩停顿,“她恨我,我能看出,但这毫无征兆,在我离职前,跟周子茹的关系一直不错。”她说,“快两年不见,我几乎要忘记她了。”
梁君白鼻腔的热气拂过她耳垂,南妩推推他,“去,帮我把手机拿来,在包里。”
“再抱会儿。”梁君白不撒开手,淡淡道,“你总吓我,将来我要是有高血压,就是被你吓出来的。”
她委屈,“我没……”又一想,她转言正色道,“就算有,也是意外。”
“我经不起你三天两头的意外。”
南妩小声嘀咕,“真正的猛士,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似乎首肯这句话一样,她还郑重地点了点头。
梁君白笑了,“好,你猛,你最猛,我不如你。”
梁君白给她拿来手机,她翻出几封恐吓邮件,怯弱弱递给梁四先生,“应该,可能,好像,大概是周子茹发的。”
最早一封邮件日期可追溯到他们在新西兰的那段时间,梁君白果真看黑了脸,“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南妩解释,“起初当是垃圾邮件,或者谁家发错了,没有太在意。后来……给忘了。”
梁君白扶额,到底不忍多说她,就道,“忘性这么大,你才几岁?”
“小你八岁,不年轻了,可以结婚的岁数了。”她含笑说。
梁君白一愣,这话分外耳熟。
——梁先生是……总监?或者,新晨周报总经理?
——怎么不再问下去,我看着,就只是停留在这个职位的人么?
——你太年轻,我不敢往下猜。
——长你八岁,不年轻了,可以结婚的岁数了。
在这之前,他们还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话,从此往后,南妩才晓得有个男人叫梁君白,长她八岁,记了她三年。
那几封邮件提供给警方后,当天就证实是出自周子茹的手。
约好录笔供的当天,病房门口来了个便服男人,两块颧骨很高,鼻梁架副厚眼镜,拎着水果篮和几大袋营养品。
他自称周子茹的丈夫。
梁君白削到一半的苹果皮断了,他拍掉手上的果皮,“坐。”
“我没联系过你们,突然跑过来是有些唐突。”瘦削的男人坐立不安,手撑着椅面,“子茹做出过激的行为,伤害到南小姐,我真的很惭愧,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恨我?”
男人懊恼地低头,“她叔叔是这家厂的高管,公司查封后被判刑了,当时我们儿子还小,她一边在哺乳期,一面要出去找工作压力是蛮大的,子茹没上过几年学,办公软件都用不太好,哪家写字楼的公司肯要她,慢慢人就变得不爱说话了。”
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南妩问,“周子茹买过壁虎么?”
男人拘束地坐那儿,思索有两三分钟,点头,“有,好像有,她网上买的,拿回来一只大玻璃缸外面盖着黑布,布没盖严实,我看到里面东西会动,还有尾巴,大概是,是壁虎吧。”他老实说完,小声问,“这怎么了?”
南妩低头叉苹果块,“没什么,就是她把壁虎扔我家门口。”
男人站起身数度弯腰道歉,“对不起,她竟然做这种事,抱歉抱歉。你的医疗费我们出,应该付的费用,或者精神损失费什么的,我们都出。”
南妩没接他的话,“周子茹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让食品厂倒闭,让她叔叔坐牢?”
“可能吧,我不清楚她怎么想。她有轻微抑郁症,越来越不愿意跟我说话,我去接她下班,好几次见到主管骂她……”男人忽然把腰板压得更低,“相信我,子茹的确有精神问题,你们能不能别起诉她,费用我们家一定会承担,就是别起诉她,她还年纪轻,儿子才两岁也需要妈妈。”
“不能。”
梁四先生答的第一句话,就是斩钉截铁的‘不能’。
“从法律上判定周子茹是活罪,不至死,你儿子不会失去母亲,但我却不能不后怕,这件事我一定追究到底。”
男人急了,“但南小姐现在不也没事么?”
“不死,就是没事?”梁君白寒眸望着他,又问一遍,森冷冷的,“你管这叫没事?”
梁四先生决不通融,“你疼惜妻子,我也一样。”
男人语噎,眼光自然调转到南妩身上。
南妩把果盘放一边,她说,“我尊重我家人的决定,你无法保障,假使我撤诉,周子茹会不会当作是我的心虚。不管说多少回,我还是那句话,当年的事错不在我,她硬要当我作发泄怒火的对象,偏执得很,我非圣贤,只挨打不还手的。”
她昨夜睡着那会儿,伤口刺痛又痒,她总不自觉拿手去挠,有时是梁君白制住她的手,有时是南母。一回她不当心碰到伤口了,疼得叫起来,南母当时就哭了,南妩睁开眼睛,母亲赶紧用袖口擦拭眼泪,叫她再睡会儿。
这一回,南妩吓到她父母了。
哪家女儿好好走在路上,被人割上几道,做父母的都会无比痛心。
周子茹让所有爱她的,和她爱的人担惊受怕,这笔账不是几句话能一笔勾销的。
至于眼前姿态谦卑的周子茹丈夫,经过她干脆利落的拒绝,他多半觉得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很不良善。
从他眼里能读到,他就是这么想的。
男人以为南妩会好说话些,不想跟梁君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样坚不可摧。
“子茹有抑郁症……”
“没有一条法律写着,抑郁症不用负刑事责任。”梁君白提起他的慰问品,递还给男人,“我们接受你的道歉,剩余的,交给法院做判决,按律法走。”
男人沉不住气,“法外还有人情啊?”
南妩奇怪地抬抬眼,“周子茹适用哪条人情?她身体康健,有重视她的丈夫儿子,三十左右的岁数正当青年,除了工作不顺,但谁没些糟心的事,她有这么长的路要走,重头开始读书择业比她拿刀子伤人还难么?”
她说得男人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生活带给她的抑郁和苦闷,不能成为她伤害别人的正当理由。”
男人眼眶一圈圈泛红,又鞠了一躬,离开病房。
法院开庭前,南妩与梁君白经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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