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想活了》第95章


江上风雨飘摇,舟船行得甚是艰难。快至天明,帘子撩开一小角:“陛下,后面追上来两只来路不明的快船。”
因在逃亡途中,岑睿睡得极浅,眨眼人清醒了过来。都追上来了,还来路不明?
“找个分流甩开他们。”岑睿忍着头晕恶心,歇了片刻,做了最坏打算:“甩不掉就弃船。”
外面雨声渐小,可船内船外仍是一片昏然之色,辨不清时辰。岑睿紧抓着木壁,努力在疾行的船身中稳住身体,忽然“叮”的一声,似有什么钻入船中。毡帘被一把扯开,熊熊火光映入岑睿眼中,不用魏果说,她也知道,最坏的情形到了。
乌鸦嘴啊!被护在水里遁逃的岑睿骂着自己,江水寒冷,冻得她唇色青紫,人有两分恍惚。
来喜拼着十二万分的力气护着岑睿,竭力避开水中礁石、漩涡,没有没闹地带她往岸边靠。这里离滁州不远了,只要上了岸,入了滁州境,就能想办法联系到太傅大人。“陛下再忍耐一下,前面就是岸口了……”
背后一片安静,他怔然地抬起手,手里只有一片岑睿身上的披风。
急促的马蹄声敲醒了呆如木鸡的来喜,数匹快马奔驰到岸边,伫足往他这边瞭望,似是确定他的身份。来喜摸不准对方的来路,犹豫是否要潜逃之时,马上一人忽而甩开缰绳,翻身下马,疾走的步伐间微有凌乱,直接走入浅滩潮水。
“陛下呢!”那人呼喝的声音里隐有颤抖。
来喜向前游近了些,看清那人面目:“太、太傅大人?!”
78【柒捌】情痴
岑睿在水中时一直想找机会告诉来喜:熟识水性的她完全可以自己凫到岸边去啊!!!奈何嘴一张就被汹涌的水流埋没了声音;在被来喜挟着又游了一段,岑睿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终于忍不下去脚一蹬;挣脱了他。奶奶个熊的;她没死在叛军手里,倒要被勒死在自己人手里了!
泡在水里的僵冷身躯甩了甩,渐能行动自如;一撩眼来喜已自顾自地游出两丈多远。额角挂了数行黑线,岑睿吸了一口气;才要奋起向前;骤然风起一个浪头猛地打向她。
浑浊的水波冲得她眼睁不开;身不由己地随着水流上下颠簸;直往下游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岑睿精疲力尽地从水里脱身,四肢大敞,像只死鱼仰着肚子躺在河滩上。阴霾的云层裂开一条缝,洒下一线久违的日光,岑睿懒洋洋地张开五指遮在眼前,深深地叹息一声:“活着,真好。”
不在水里泡着更好,她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船被烧了,她和来喜他们失散了,而追杀她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沿着河流沿途搜查。岑睿躺了一会,恢复了些力气,四肢并用爬了起来,磕磕绊绊地向远处村落走去。
┉┉ ∞ ∞┉┉┉┉ ∞ ∞┉┉┉
岑睿失踪将近一天了,这一天内京城没有任何动静,恭国的百姓在某些人刻意的隐瞒下,对那一场无声的皇位争夺毫无所觉,更不知晓现在龙椅上坐着的已经不是那个少年天子了。
徐师如他所言,岑瑾占领了皇城,却也没敢拿他怎么样。不仅以礼相待,甚至对他这个徐家家主隐隐地讨好拉拢。至于谢容和秦英等臣子,谢容再怎么着也是燕王的表亲,岑瑾对软硬不吃的他虽见一次气一次,也没真砍了他;秦英就可怜的多了,那日从城北一回政事堂,就下了大牢,几回被提去拷问岑睿的下落,回来的时候浑身浴血,乍一看,已瞧不出是原来芝兰玉树的侍中郎。
隔壁牢房里的工部侍郎唉了声,悄声道:“侍中大人您何必呢?再这样下去性命不保啊,陛下说不准已经……”
秦英披头散发地靠在灰墙之上,透过巴掌大小的窗口看着夜空:“陛下没有事。”如果有事的话,岑瑾就不会气急败坏地向他追问陛下的下落了。
各路人马都在搜寻岑睿的下落,可从江中烧船那日起,她似乎就从人间蒸发了,谁也没有再见过她。一日找不到岑睿,岑瑾一日就不能在龙椅上坐踏实,甚至不敢坐在这龙椅上。因为他不仅找不到岑睿,也找不到傅诤,这一切得来的太过顺利,国内也太风平浪静。所以他更害怕傅诤与岑睿在暗中谋算着什么。现在,他从暗到明,而岑睿他们则转明为暗,这让他不能不加倍提防。
“孤就不信,以那个窝囊废的软心肠会丢下你们不管。”岑瑾阴鹫地盯着阿昭和煜儿:“孤倒要看看,等你们其中一个人头挂在城墙上,他会不会现身!”
“陛下,谢大人让小人传一句话来。”岑瑾身边的人已经改口喊他陛下了。
“什么?”
“岑煜是燕王的儿子。”
岑瑾冷哼一声,看向阿昭:“这个总不是燕王的女儿了吧。”
岑煜立刻警惕地挡在阿昭面前:“你要是敢伤害阿昭,我就和她一同死。父王绝不会放过你的。”
“……”好!好得很!连个总角孩童也敢威胁他!岑瑾捏着拳,手背凸起数道青筋,温文一笑:“孤,怎么会眼看着小世子你去死呢。”这倒提醒了,他现在手里也有了限制燕王的一张牌了。
┉┉ ∞ ∞┉┉┉┉ ∞ ∞┉┉┉
同一时刻,另有一队人马也在找岑睿,两边像在进行一场无声而紧张的比赛,谁能率先一步找到失踪的天子,谁就赢的了这场竞赛。
又是一个时辰地毯式的搜寻,探子折马回来向傅诤禀报:“大人,吴江下游这一带的城镇村落已彻底搜寻过了,没有人见过类似陛下的年轻男子。”
傅诤神情乃至坐姿都和上一个时辰一样毫无变化,语气冷淡:“再找。”
“是。”
“我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死心眼。下游这么大块地方,小徒孙就一定躲在这个旮旯?”魏老爷子拿着盘瓜子噼噼啵啵地磕着:“话说你真的担心小徒孙么?我看你一点儿都不紧张啊。”
“她是陛下,不是你的徒孙!”傅诤的心里已经急得已经快疯了,勉强剩下一点理智维持着表面的冷静。越是在这个时候,他越不能失去冷静,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岑睿不会有事的,在皇权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这点自保能力她还是有的。
魏老爷子再了解不过自己这个死鸭子嘴硬,打肿脸撑胖子的学生了,吐了个瓜子皮:“我呸,你其实一点谱都没有吧。有的话早就胸有成竹,带着江宁郡十万大军去和岑瑾那混账王八蛋对干去了!”
傅诤霍然起身,一甩袍角,冷笑道:“我这就去找!”
“哎哟,真被我气到了。这么拙劣的激将法也中招了。”魏老爷子挠挠头:“不过这臭小子对小徒孙挺上心的嘛,都急得连冰山脸都不装了。”
傅诤所在的地方是距离偏都五百里左右的淮郡,此地位于三江交汇口,是恭国一处小有名气的水运码头。来往人流鱼龙混杂,五湖四海的人皆齐聚此地,岑睿要是有心躲开追杀她的人,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淮郡是南方大城,时值晌午,早市将将落幕,各地走贩坐在桥头屋下,拿着白巾子擦汗啃干粮,顺带吹吹牛。各种各样的气味混杂在空气里,河水味,鱼腥味,汗水味,胭脂花粉味,密不透风地把傅诤网罗其中,缠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他不知道岑睿在哪,不知道她现在身处何境,是暖是冷,是饥是饱,面对什么样的危险。那个死老头说得没错,他就中了显而易见的激将法,因为他要找的不是担当一国重任的皇帝,而是他倾心呵护、奉若至宝的妻子。
什么江山社稷,什么狗屁大义,对他来说,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岑睿的安危。傅诤从少年时起便自视甚高,长久以来的傲气让他在此时此刻蒙受到了格外沉重的打击,甚至让他生了前所未有的无措、彷徨与绝望。
“叔叔,你踩到我的小猫了。”稚嫩的童声将傅诤从六神无主中唤醒。
傅诤一怔,挪开脚尖,看见个叠得笨拙可笑的小猫头。
……
义庄的院子里横放着一排棺材,有的棺木已经老朽,吊着一截木板,啪,啪地打在棺头。没有傅诤意想中的腐臭味,反倒在某个地方飘来一股烤焦的香甜。
傅诤循着味道找去,在院子西南角有个人背对着他,哼着小曲,蹲在堆小小的篝火前,浅葱色襦裙被她马虎一拢,半截扫在地上灰扑扑的。人影在火光里一跃高、一跃低,并着一排排的棺材,鬼气森森。
傅诤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