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云殢雨》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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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一道瀑布从长满青苔的岩石上流泻下来，撞在黑色的圆石上，激起清凉晶莹的水花，正是初夏时节，石缝里探出许多又细又白的小花，一朵朵胆大地探出头，在微凉的风里轻轻摇曳。尹湫曜端坐在青草地上，右手支着头，偏着脑袋看玄风做饭。玄风猎了只锦鸡，此时那只艳丽的雄鸡正一丝不挂地在火苗上滋滋作响，虽然佐味的只有盐，香味依然令人食指大动。饿了两天的教主并不着急，眯着眼面带微笑，看着那只鸡在玄风手里慢慢变黄，透出油来。“玄风，你说温莨他们找不找得我们？”玄风抬头，抹了一把被火烤出来的汗水，道：“我们送黑苗巫师这一段路才往回走了几里，估计他们找不着。”尹湫曜折了根嫩草放进嘴里，嚼了嚼，仰头看了眼明晃晃的太阳，笑得十分灿烂，玄风不明所以，偷偷瞄了一眼，很快低下头去，脸微微发红。不知是不是因为吃了那枚果子，教主对自己越来越亲切，玄风以前从未见他这样笑过，心里暗暗惊喜。尹湫曜想的却是藏宝图一事已经解决，那个人的下落虽然不明，但自己说的那句话应该会传到他耳里，算是了解了长久以来的心愿。实在是无比轻松惬意。这苗疆离中原甚远，回去怎么也要两三个月，最好温莨他们动作再慢些，多耽搁点时间，就可以……尹湫曜抬头看了眼认真烤鸡的玄风，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觉得旅途虽然辛苦，但每天都有人一直陪着，看一样的风景，吃一样的东西，想着要到同一个地方，不必为其他事情分心，真的很好。尹湫曜突然很不想回棾教，也不想闯荡江湖睡遍天下俊男，他一直想要的其实也就是这样的日子。有那么一两个令他觉得舒服的人，成天被他撵着到处跑，不得不专心赶路，就这么心无旁骛地沿着路一直跑到老，跑到再也跑不动的那一天。到那时，他会在终点挖一个坑，他们都躺进去，最后被风沙埋掉，连死了都紧紧挨在一起，一点都不寂寞，不孤单。这就是他想要的人生。玄风小心地揭开一块鸡皮，亮晶晶的油和乳白的汁水立即冒了出来，香气扑鼻，肚子里“咕嘟”一声，忙将插着烤鸡的木棍从火苗上了收回来，轻轻吹了两口，撕下一条翅膀，递给尹湫曜道：“教主，熟了。”不想抬眼却见教主唇角弯弯地看着自己，笑得十分好看，玄风忙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鸡翅膀，道：“味道……应该不错……”尹湫曜从他手上接过来，触到玄风滚热油腻的手指，觉得像晒在身上的阳光一样暖得舒服，把鸡翅膀换到另一只手上，将手指放进嘴里吸了吸。玄风虽然低着头，但余光一直留意着教主的一举一动，方才见他将碰到自己的手指放进嘴里吸吮，突然觉得下腹一紧，不由自主地肖想那红润柔软的嘴唇。“你怎么不吃？”尹湫曜咬了一口鸡翅膀，肉少，不够过瘾，胜在鸡皮嫩滑黏软。玄风道：“等教主吃了我在吃。”尹湫曜突然觉得鸡肉变了味，沉下脸色，道：“一起吃。”口气不像命令，却几分生气，玄风赶紧说好，从鸡脖子上扯了一块放进嘴里。尹湫曜不由火大，道：“你存心不让我好好吃是吧？”玄风不解，忐忑地看向教主，尹湫曜恨铁不成钢地道：“我吃哪，你就吃哪！”看到玄风把另一只鸡翅膀放进嘴里，尹湫曜又觉得这烤鸡好吃起来，嗯，应该说，比之前还好吃。要是温莨在就好了，哦，不好，温莨在的话月堂主就在，一定会催着赶回去，不好，一点都不好。尹教主大口咬了一块鸡腿肉，看着层峦叠嶂的山脉，茂密青翠的树林，暗笑道，温莨你们慢慢迷路吧，本座在路上等你们。吃饱肚子，尹湫曜舒服地躺在草地上，手背挡住眼睛，浑身晒得暖洋洋，美中不足就是这席天幕地实在像逃难的乞丐，加上一身又脏又破的衣服，真是寒碜。早知道就不该拒绝苗人给的衣服，虽然难看一点至少不破不是。想到此处，尹湫曜念头一转，不知玄风穿上那种衣服是个什么样子？脑中浮出玄风那紧实匀称的身材，包裹在蓝黑色粗布衣衫里，胸口微微敞开……微微移开手背，朝正蹲在小河边丢石子的背影瞄了一眼，挺直、精瘦，很想靠上去推一把。尹湫曜无声地笑起来，口中自言自语地念了出来，“要是有张床该有多好……”玄风耳朵一竖，丢掉石子站起来，道：“我去找找。”尹湫曜懒洋洋地笑了一声，正想说，这荒郊野外的你去哪里找，玄风就没影了。这一路上玄风都小心留了记号，这是教中历来的做法，温莨他们自然会留意，但离开那苗寨之后，玄风就没再留过一个记号。倒是习惯使然，他一路留意到不少苗人的记号，虽然不认识那古怪的文字，但看起来跟月堂主发现的那种差不多，却又不在大路边，想来附近不是有防御外敌的哨岗，就是猎人打猎时经常逗留的地方。尹湫曜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被玄风轻声叫醒时，天色已接近傍晚。“教主，找到一间没人的小屋，今晚可以睡那里。”玄风一面给他拍掉身上草屑，一面极快地说道。尹湫曜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带着惊喜道：“你竟然真的找到了。”说罢拍了一下玄风的肩膀，“干得好，今晚终于可以睡床了。”个把月没睡过床的尹教主在看见这间破破烂烂的小屋时并没有十分嫌弃，大步走了过去，推开门，里头倒是很干净，床不大，挤挤也能睡两个人，床上铺着的草席很干净，像是刚擦过。尹湫曜回头问玄风：“这真的没人？”玄风跟着走进去，道：“门都破了，上面也是漏的，肯定荒废了许久，不会有人来的。”尹湫曜记得门明明是好的，抬头一看，顶上也没洞，惊奇道：“你……修好的？”玄风低着头，轻声道：“是。”尹湫曜已经不知道怎么称赞这位“得力”下属了，愣了一会，只在他肩上重重按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之前尹湫曜吃饱喝足晒着太阳思淫欲时想要一张床，此时却觉得困意又浮了上来，虽说这几日是有些辛苦，但这种疲惫实在有些意外。和玄风在小溪里洗了个澡，尹湫曜本想来一场的想法随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困意消失殆尽，倒在床上就朝玄风怀里缩，这里有床但没有被子，外衫被脱下来盖在身上，入夜之后的山林之中哪怕是夏季，也有些冷飕飕的凉意。尹湫曜窝在玄风颈边，突然想起了好几日不见的温莨，若是前面抱着玄风，后面靠着温莨，那就太好了。困意淹没神智之际，冷俨这个名字从脑中一闪而过，而后便消失无踪。从不对人抱有奢望的尹湫曜根本不会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冷俨为他挨了一刀，也不能让他产生妄想。倒是玄风和温莨，他们打不过自己，又喜爱这张脸和这具身体，尹湫曜真想干脆修书一封让月堂主带回教中，让他们另找教主和堂主护法。这两个人今后就归他了，哪怕是强迫，也不是不可以试试……做着巧取豪夺梦的尹教主沉入梦乡，玄风搂着他，心中涌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甜蜜，这是第一次，没有别人，只有他和教主两个人，在这间他亲手收拾出来的屋子里相拥而眠。玄风在黑夜里睁着眼睛，盼着这夜晚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第五十三章
第二日，以往从不赖床的尹湫曜竟然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玄风已经弄好了吃的，山间清爽的风吹来食物烤熟的香味，混合着木柴燃烧的烟熏味，令尹湫曜觉得莫名的舒服。简直就像两个人在世外桃源过小日子一般。笑着下了床，拢了拢脑后的乱发，尹湫曜趿着鞋走出小屋，玄风听见声响，忙回头，“教主，你醒了……”话音卡在喉咙里，玄风的觉得自己心跳快了几拍，教主穿着昨晚睡觉的素色中衣，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教主他从来没有这样对任何人笑过。至少玄风没见过。尹湫曜弯腰拉好鞋，走到溪边捧水洗了把脸，回头朝玄风道：“帮我梳头。”玄风从怀里摸出梳子，半跪在教主身后，一下下顺着乌黑柔韧的发丝，眼睛却不时朝水中的倒影瞄上一眼。心想，若那个果子真的那样神奇就好了，从此教主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