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哑妻》第12章


满地的青蒿嫩嫩地,它们因着这阳光、雨水肆意地生长着。
到了后来,天气暖和得不像话,山上的杜鹃早早地开了,梅拉想起《伤寒论》里有季春行夏令,*民多疾疫。梅拉已经顾不上干活了,她整天地行走于山间,采摘着各种药材。
格勒看着梅拉背回的药材,有些是他认识的,有些他根本就不知道。
格勒震惊地看着梅拉——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的呢?连他这个长了30多岁的人都不知道的药材,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但是格勒已经认出了一些药材,正是他平日也要采集的,所以他根本没有拦她。他只是经常观察梅拉。
他看到梅拉熟练地将自己采集的药材分类,择取自己需要的部分,又晾干,小心地收好。
格勒悄悄地尾随着梅拉,他看到梅拉抱着晒好的药材,去了附近的石洞里。
格勒趁着梅拉上山采药的空隙,独自一人去梅拉的藏药洞里查看。
他看到那个大大的石洞里,已经堆了很多堆各种各样的药材——藏茵陈、波棱瓜、膜边獐牙菜、角茴香、红景天……
格勒吃惊地看着那一堆堆的药材,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梅拉经常找不到人影,为什么梅拉的手上、脸上经常会有擦伤、挂伤……
格勒越来越难理解自己的女儿了……
德西天天赶着牛羊上山,有两只绵羊产了仔,他们都能喝到羊奶了。所以德西很是勤奋,经常是天刚亮就赶着牛羊出了门。
这天早上,她刚要去赶羊,突然就听到羊圈里咩咩地乱叫。德西以为是小羊被挤离了母羊,她笑着走过去,嘴里咩咩地吆喝着。
但是她刚走到羊圈门口,就看到一只羊跪在地上,直哆嗦。
德西急得大叫阿爸。
格勒听到德西惊慌的叫声,连忙出来查看。
他看到那只刚产仔的母羊,跪在地上,头无力地垂着。格勒大惊失色,难道瘟疫来了?
梅拉也跟了出来,她看了看那只跪着的羊,又看了看格勒,说道:“阿爸,将那只羊抱到另外的地方关着吧!”
梅拉说完,锁着眉,低着头朝着她的石洞走去。
德西张着嘴看着梅拉,又看了看抱着羊的格勒,她拦住了格勒:“阿爸,梅拉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你抱走了母羊,小羊怎么办?”
格勒没有说话,他只是抱着母羊,快速地走到了另外一边,梅拉的话又一次验证了他的某个想法——梅拉居然真的懂得这些!
梅拉拿着一捆药材走进了院子,德西看着梅拉拿着那捆奇怪的植物,莫名其妙。
梅拉什么都没说,直接走进了小屋。她叫住了刚打算出门的泽卓嘎,将手里的药材递给了她,说道:“阿妈,找个大点的锅,将这些药熬好。”
泽卓嘎吃惊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跟着进门的格勒。
格勒阴沉着脸,梅拉的药材都是治疗瘟疫的,他以前也是用这些药材给牛羊服用,不过没有这么多药材,分量看起来也稍有点不同,但是看药材却又都是常用的,并不陌生。他决定看看自己这个女儿到底能干什么!
格勒点了点头,泽卓嘎赶紧将收着的那个大锅拿了出来,将锅架到火塘上,煮了起来。
小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草药的味道,格勒闻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味道,心里忧心忡忡。
他还记得五年前的那次瘟疫,到最后家里的牛羊死得只剩了几只。他辛苦10来年所养的牛羊,在一次瘟疫中差不多全没了。这一次又会如何呢?
格勒看着翻滚的锅,念起了六字真言。
泽卓嘎也跟着念了起来!但愿上苍能保佑他们家,但愿慈悲的佛能保佑他们家。
梅拉看着泽卓嘎熬好了药,她将药倒在桶里,提着桶朝着牛圈走去,但是牛闻到这个味道,就脑袋别了过去。
格勒看到手足无措的梅拉,赶紧将他收好的一个用木头掏成的管子找出来。
梅拉瞅了一眼格勒手里的木管,木管大小和竹子差不多:一端被斜着削了一半,没削的那部分被格勒用东西掏空了,刚好可以用来给牲畜灌药。
泽卓嘎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看到格勒手里拿着的木管,赶紧接了过来,伸进了木桶里。
格勒将手朝着牛伸过去,嘴里哞哞地唤着,那牛温顺地蹭着格勒的粗大的手掌。
格勒顺势一把抓住牛头,他将牛脖子夹住,使劲掰开了牛嘴朝上一抬。
泽卓嘎看着格勒抓住了牛头,赶紧将木管伸进了牛的嘴里。
梅拉看到泽卓嘎倒了一管子的药,说道:“阿妈,再灌两管。”
泽卓嘎看了看格勒,格勒说道:“再灌两管。”
格勒给所有的牛羊灌完药,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他刚想出去,梅拉拉住了他:“阿爸,这些天牛羊都不要赶出去了,尤其不要和别人的牛羊混在一起。”
梅拉守在家里,哪里也不去。牛羊的饮水,她全是给他们煮开了再加上一些盐巴才给它们饮用。草也全换成了去年储存的青稞苗和干草。
那头小羊被断了奶,急得直叫唤,德西想抱到母羊那边去,却被梅拉拦住了:“阿佳,小羊抱过去,肯定会染病死的。”
德西气鼓鼓地抱着小羊,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院子里乱转。她不停地嘀咕:“这样下去,小羊还不是会饿死。”
梅已经朝着羊圈走去了,她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头羊,完了又去查看那三头牛。她眼都没抬,只顾着干自己的活。
德西想趁着梅拉不注意,溜到病了的羊那边去,背对着她的梅拉,听到脚步声就跟看到了一样:“小羊这么大了,实在饿了就会吃草,可能不会死;你要是抱过去给它喂奶,一定会死!”
被识破了的德西,怏怏地放下羊,干脆跑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格勒看到那头病了的母羊已经躺在了地上,嘴巴不停地抽搐着,眼看着是没有救的了。
格勒心里着急得很,都是那些药材,怎么没有效呢?他怀疑地看了看梅拉,梅拉一脸的无奈:“阿爸,那只羊病得太重了,只怕是救不活了。咱们把它埋了吧,只要其他的牛羊没事,就是万幸了。”
格勒想起那年接二连三死去的牛羊,他有些绝望了,赶紧将奄奄一息的母羊抱到远地,埋了。不过让他宽心的是,其他的牛羊暂时都是好好的。
但是邻居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只是两天的时间,村子里已经死了20多头羊,四头牛。
牛羊多的人家,按照老方子给那些患病的牛羊灌了药,那些没病的牛羊又病了。
村子里的人急成了一团,有钱的人家开始请喇 嘛来念经,但是牛羊还在接着死。
格勒庆幸地看着自己家的牛羊,梅拉每天都给它们熬药喝,现在看起来健壮得很。
死了的牛羊被人拖得远远的,丢到了山沟里,天上开始飞来成群的秃鹫。它们张着宽大的翅膀,盘旋在大山上空,就像是一片乌云。
梅拉听着德西不停地说谁家死了几只羊,谁家的牛死了几只。
她原本还沉稳的心渐渐慌乱了起来,这样下去,这些人的牛羊不都要死光了?
梅拉知道这些人也许根本就没有预防的意识。
第十二章 瘟疫(二)
梅芳只下过几次乡,有一次,正是仲春时节,她随着医疗队去最偏远的一个草原时正碰上了瘟疫。
梅芳看着那些牧民将死了的牛羊抬得远远的,深埋到无人的山沟里,连那些快死的也被埋了。当时她还觉得有些惋惜,或许治一治还有救。
领队摇了摇头,这里的医疗条件太落后了。如果是刚开始预防,那还有救。要是等到晚期了,这流行病这么烈哪里还能救下来。这样埋了也好,至少家里健康的那些牲畜不会随时受到传染而处在危险之中了。
梅芳随着医疗队的医生,临时充任了一回兽医。她带着口罩,仔细地观察那些牛羊的情况,然后将她看到的情况告诉领队。
领队是个藏人,他听完之后又拉过一个老牧民仔细地询问发病的情况。
梅芳看到领队浓密的剑眉一直紧锁,她好奇地看了看领队将那些病情全用藏文记了下来,然后跟那牧民说了一些什么。那牧民便叫了一个年轻人,骑着摩托车消失在了他们来的路上。
领队叹了一口气:“我们不是兽医,下了乡也帮不了他们多少。我让他们去地区兽医站找专门的兽医去了。不过他们一个字都不认识,我怕他们说不清,索性帮他们先写好,我能帮的也就这些了。”说罢,他指挥着一行人将随车带来的各种消毒物品分发给牧民,又指导他们做了一次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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