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燎旧梦》第80章


“所以,他就把我丢在清河,亲眼目睹明珠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吗?”
小虎难堪:“公子……”
乔然换了一只手托着另一边腮帮子,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叹出来,“我要离开清河。”
深思熟虑的决定,轻飘飘地吐露出来。
犹如当头一棒,打得小虎眼冒金星,乔然还没动,他就先跑去堵住房门,咋咋呼呼地叫道:“不行不行万万不行!”
乔然没理睬他,在绫罗绣云英的紫塌上斜躺,以手枕头,便着头看窗外粉红如棉花糖般的梅花,随风飘零花瓣。
梅蕊绽满枝头,薄红不掩天真。
良辰美景应如是,奈何无人共赏春。
“冷艳照杯欺麯蘖,孤标逼砚结冰澌。本来难入繁华社,莫向春风怨不知。”
安静很久后,忽闻女声,乔然转头,原是许久未出房门的卢明珠亲自来了。
乔然起身,替她端起画海棠的绣墩,搬到窗下。
“这儿通风,梅花正香。”乔然说道。
卢明珠谢过,捋顺了繁复花样的裙摆,坐到了绣墩上,她拘了一抹和睦的笑,先是闭目吸了一会气,再睁开双目说道,“果然心旷神怡。这清河府的梅花还数你这栽得最有仙气。”
乔然指甲掐进了手心,有些不好意思,这尘梦楼,原本应该是名正言顺的二夫人卢明珠的住所,就因为自己搁在她与崔砚之间,卢明珠只能退居凉馨阁。
“乔然,刚才我看见你落寞的样子,甚是孤独。”卢明珠低头,耳垂上的珍珠流过温润丰泽的柔光,“本来难入繁华社,莫向春风怨不知。这些日子以来,真正是……委屈你了。”
“欸……千万别这样这么说。”乔然盯了会自己的鞋子,又望了会窗外的梅花,再又不知把眼神飘向何处,呆呆楞楞地怵了一会,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卢明珠胸口疼得紧,她用手捂了捂,同时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她凝眉,似愁云飘过远山,她说道:“乔然,你想走,就走吧。”
乔然扭头,终于正视了卢明珠的眼睛,“你是说……”
卢明珠习惯性地抚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微笑道:“既不愿逐流繁华,何不随春风化雨。”
乔然拧眉沉默。
卢明珠又坐了一会,两人煮茶,两盏之后,卢明珠起身告辞。
乔然送她出楼,“卢小姐,这偌大的清河府就只剩你……”
卢明珠展颜一笑,怀孕后的她时刻散发着母性光辉,平淡无奇的模样在孕后显得十分温柔又恬静,“我又有何妨?乔然,你不懂,对我而言,有家族,有孩子——”卢明珠低头,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应尽的责任我都尽到了。只盼这孩子平安出世,健康长大。至于崔砚,无论他是想助他大哥君临天下,还是独善其身盘踞一隅,我能做的,就是代表范阳卢氏的力量,成为他永远的后盾。”
乔然千思万绪涌上心头,想说的话堵在喉间,如鲠如刺。
“乔然……”
听卢明珠低低地唤他的名字,乔然愈发抑制不住地心酸。
“心中有江山的人,岂能快意潇洒。这不是你教烟水坊的新曲么?”卢明珠弯眼,带着笑容却长出一口气,犹如负重远道的行路之人卸下了行囊,“骤雨落,宿命敲,我是躲不过宿命的人,但是你可以。乔然,能走就走吧,寻世外古道,远人间尘嚣,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去你爱的人的身边。”
尘梦楼,尘封多少醉生梦死黄粱梦。
月升星落,付水东流。
以前卢温玉开导过他,后来崔宣也开导过他,他都看不开,放不下,然而就在此时此刻,他一个人站在这里,无人交谈,无人相伴,就在这一刻,乔然彻彻底底地通透了心灵。
我要去过我想过的日子,我要去爱我想爱的人。命运开了玩笑,生活充满欺骗,事已至此那又如何,我再也不能低头。
出人意料,小虎他们都以为乔然要出发去京城,连车马人员都备好了,谁知乔然单枪匹马要上泰山。
这时候泰山上面还冷得很,路也不好走,不知他去做什么。无奈小虎只能跟着乔然后面打转。
快马随鞭影,几天后入了泰安城。
再来此处,截然不同,之前武林大会,泰安热闹非凡,眼下寻常时日,大街小巷连行人都不甚有。
乔然:“早莺争暖树,新燕啄春泥,如此明媚的好时光,他们怎么闭门不出?”
小虎:“壮丁参军,只留妇孺。”
乔然又问:“朱重八可还逗留在山东?”
小虎回道:“听说朱重八回到了他老家的皇觉寺。”
“什么?!”乔然瞠目道,“不是叫你派人看着他点吗?怎么还会让他回到寺庙里头?!”
“呃、这个、这个……”小虎结巴道,“我是派人看着他的呀,可公子你也没交代让他去哪不让他去哪啊!”
乔然加上雪衣,戴上雪帽与羊皮手套,“他本是在皇觉寺剃度为僧的小行童,,四季收成不济,寺里缺衣少食,难以度日,主持罢粥散僧,打发和尚们云游化缘。那年仅朱重八才十七岁,也只好离开寺院,托钵流浪,五湖四海,到处乞讨。斗转星移,时间真快呐,没想到他还是按照历史进程,回到了皇觉寺,下一步——”
乔然不安地蹙起眉头,“下一步,就是投靠郭子兴了。”
“公子,你怎么对朱重八这么熟悉?而且,你如何料到他会去投靠郭子兴那个乱臣贼子?”小虎很惊讶,又很好奇,喋喋不休地追问。
多说无益,反正木已成舟,又有何人理解。
草长莺飞,碧玉烟妆。风过山峦,吹下松柏清新的气息。
乔然只说眼下该说的话,他严肃道,“你们谁也别跟着我上山。”
小虎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乔然在他脑袋顶上敲了一敲,“你乖乖在山下等我。”
小虎见乔然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庄严神色,一时也被震慑住了。
“我要是一去不回,就替我跟崔砚说一声——”花木向阳,春日凝翠,乔然望向西北天际,流云变换,眯起了眼睛,“你就替我,说一声,farewell。你记住了吗?farewell。”
“farewell?”小虎鹦鹉学舌,机灵十足。
“对,farewell。记得替我转达。”
“等会!公子!”小虎拉住乔然一个劲地摇头,“公子你别这样,你别吓唬我啊!”
“小虎,你见过泰山的日出吗?”
“呃,见、见过,怎么了?”
“很是壮观吧?我好久未见了,想再看一次。”乔然思绪飘远,他的身后,是绿野风烟,平泉草木,。
“公子就为了、就为了看日出?”
“日月光辉,星汉灿烂,人生哪得几回观。小虎,就此留步,叫暗羽弟兄们也别跟着,我想一个人徒步登泰山。”
小虎犹犹豫豫,跟着走几步,又停下,他望着乔然登高远处的背影,喃喃自语,“一定要回来啊,乔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1。冷艳照杯欺麯蘖:摘自《陆游诗选》
2。心中有江山的人,岂能快意潇洒:《红尘客栈》歌词
3。早莺争暖树:原句为“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语出白居易《钱塘湖春行》
4。岱顶凌霄十八盘:摘自明代徐文通《岱宗》
5。咳……想任性地结局了呢……
☆、五十
从瑾瑜宫探望过太后出来,轿子抬了大半天,还没到晨天门。
崔砚久未进食,轿撵略有摇晃,他便觉得胃酸上涌,腹里痉挛。
“怎么还没到晨天门?”崔砚很是疲惫地问自己的随从崔禹。
自崔陵死后,崔禹便顶了上来,成了崔砚近身暗羽之首,这会子他往远处眺望了一眼,回答崔砚的问话,“皇宫广阔,估摸着还得走上片刻。”
崔砚一指抵着太阳穴那一块地方,缓缓地揉着,半响才低声道,“皇宫毕竟是皇宫,天子所在,自然得是大气候。”
“二公子,刚才太后所言——”
崔砚凛冽地一瞥,崔禹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二公子恕罪,是我多嘴了。”
“人生如下棋,有的人下棋,有的人观棋,有的人,是棋子。下棋的人,一招错,满盘皆输,观棋的人,要明白何时出手,何时观棋不语。而棋子——”崔砚停顿,眼神如钢刀一般刮过崔禹的脸,“棋子,只需要明白自己是颗棋子。不作妄想,不乱棋局,如此,才得以善终。”
一番话不咸不淡,却听得崔禹脸面赤热,在这之前,他本是崔墨手下的人,现在被派来顶替崔陵,虽有保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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