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皇后》第149章


到龙床前时,皇帝正好醒来,目视她道:“皇后,你瘦了。”
张嫣坐到床上,俯身凝视着他,绽开笑颜,“她们都说,瘦了好看。”
天启认真地说:“你胖了更好看。”
张嫣笑了笑,凑到他面前轻轻问:“想不想吃点什么?”
天启摇摇头。
张嫣打量他良久,好像要把这个模样深深印在脑海里,随后直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石人,送到他面前,“像不像?”
那是他,歪着头,微微含笑。天启笑了笑,眼中涌出热流,从前把木工视作下贱的事的人,竟然亲手做起来了,也不知偷偷做了多少,才做出一个像样的出来。
他移目看她的手心,都磨出茧子来了。
“不像吗?”见他久久不言,张嫣有些窘迫。
天启忙道:“像,很像。”
说完,挣扎着举起一只枯瘦的手,握住她的,贴在自己脸颊上。
张嫣不争气地红了眼。
“皇后,”天启轻轻道,“我已写了圣旨,等容妃的孩子生下来,交给你抚养,认你为母。”
张嫣扬起头,深吸一口气,慢慢倒下去,与他头对头躺到一起。天启闭上眼睛。
床上的风铃忽然晃动了一下。
天启一刹那间睁开眼睛,猛推张嫣:“皇后,快出去!地震了……”
话音未落,那面竖立的镜子应声倒地,床剧烈地晃动,整个大殿都摇摇欲坠。几个内侍们刚想冲进来,自己先摔到了。
张嫣一时呆住,天启心急如焚,使尽全力推她:“嫣儿快出去,这不是地震,比地震还可怕。”
墙上悬挂物件纷纷掉落,桌子椅子也掀翻在地,内侍宫女奔走惊呼。张嫣反应过来,扯掉帐帘,抱住他滚到角落里,拉过被子盖过头顶。天启不再说什么,伏在她肩头,紧紧拥住她。
混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然而危害极大。乾清宫的一位内侍被砸中脑袋,脑浆迸裂。三大殿盖房的工人纷纷被震了下来,摔成肉酱。事后得知,是王恭厂爆炸,整个京师都陷入混乱,走在街上的行人直接被剧风吹裂衣衫,裸体示人,有的被刮走,掉落河里。
皇帝受此惊吓,脸色惨白,伏在皇后怀里剧烈喘气。
张嫣吩咐道:“到各宫清点,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正说着,一个面生的宫女急冲冲地跑进来,跪下泣道:“陛下,娘娘,不好了,我们娘娘受惊晕倒,恐怕要难产了。”
张嫣骇然变色,“你是容妃宫里的?”
“是。”宫女惶惶泣道。
张嫣连忙低头安慰天启:“陛下不要担心,我去看看。”
天启黯然道:“你小心一点。”
“我知道。”张嫣起身快步出去,一面吩咐内侍,“叫李清和来。”
容妃已经不行了,汗湿的手拉着奶娘,气喘吁吁地说:“去看看,八公主来了没有。”
不知道是第几次问了,奶娘点头道:“就来了。”
徽媞是一路跑过来的,如风一样冲进暖阁,冲到床前,怔怔看着她。
柳湘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欢欣的笑容,费力地举起手,“你没事就好。”
“柳湘。”徽媞低低喊了一声,一把握住她的手。
柳湘依依难舍地看着她,有气无力地笑说:“我很庆幸,交了你这个朋友。”
徽媞心弦震动,惭愧地红了眼眶。
柳湘痴迷地看着虚空,缓缓道:“宫妃死后,都是葬在皇家陵寝附近。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卿卿,你把我送回夕照街吧。还记得我们坐在街头的高岗上一块唱歌,一块看夕阳吗?那附近是一大片坟地,我爹就埋在那里,将来我娘和我弟弟也要埋在那里,我不想和他们分开。”
徽媞点头:“我知道,将来我也去陪你。”
柳湘道:“你好好活着,要长命百岁,不要忘了我。”
“永远都不会忘记。”徽媞闭上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柳湘颤颤地伸出手,指着床头柜子,“我攒了些钱,你替我交给我娘,我弟弟该娶亲了。”
徽媞哽咽,连连点头。
柳湘胸口起伏,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要不要叫皇兄来?”徽媞轻声道。
“不需要了。”
说完这一句话,她闭上眼睛,阖然长逝。
宫女齐声啜泣起来。
徽媞捂住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哭。朦胧间有人拉她袖子,余光看见是皇后,皇后轻轻拍着她的背。
“皇嫂。”徽媞扑到她怀里放声大哭,话语断断续续,“我对不起她,自她进宫,从没说过一句好话,从来没安慰过她。她唯一认识的就是我啊,为什么我那么狠心对她?”
张嫣环住她,默默地看着这凄凉的一切,无语凝咽。
容妃的死断了魏忠贤最后一份念想,他加快了寻找田柳儿的步伐。柳儿两天后回到京城,大清早入宫。
暖阁里人不少,皇后王爷公主都在,太监魏忠贤在旁侍立,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仪表非凡的年轻人,看见她如看见空气,很是傲气。
田柳儿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就是所谓的神医李清和了。
“柳儿,你来看看。”皇后站起身,和颜悦色地说。
田柳儿福了一福,“是,娘娘。”
内侍搬来凳子放在床前,田柳儿坐下,先不号脉,细细打量皇帝。对于现在的状况,她并不意外,那天面见皇帝时,她就在他脸上看见了死亡之相。即便没有这场病,他也翻不过四十岁去。
这副身子已然破败,需大换血才行。不然就是好了,也是一个病秧子,三天两头地生病吃药,还不如痛痛快快死去。
田柳儿号完脉,抬头对皇后说:“陛下的病也不是不能治。”
李清和比皇后更快地发问:“要怎么治?”
田柳儿头也不回,依旧看着皇后,“陛下身上毒素横行……”
除了李清和,其余人顿时神色大变,张嫣更是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你说他中了毒?”
田柳儿微微一笑:“娘娘,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毒,病从口入,您又不是没听说过。陛下虽然年轻,五脏却已衰竭,这是毒素堆积所致。要治的话,当然能治,不过,需冒大风险。”
李清和道:“你说了半天,还是没说怎么治。”
“很简单,”田柳儿站起身,目光在王爷公主脸上打转,“找个人换血就成。”
徽媞和由检对视一眼,结结巴巴道:“换血,怎么换?”
柳儿笑看着她:“就是把你健康的血液换到你皇兄身上,把他身上有毒的血透析到你身上来。”
由检打定主意,道:“你做过吗?”
“做过。”柳儿淡淡道,“给一对母子羊。”
由检脸色黯淡下来,低头沉吟。
“什么结果?”徽媞立即追问。
柳儿轻快地说:“都活下来了啊。”
张嫣垂目看着天启,叹道:“那毕竟是两头羊。”
“这个我也想过。”李清和缓缓道,“不过正如田姑娘所说,十分凶险,有可能……都活不成。”
田柳儿点头:“老实说,是这样。不过,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不是吗?”
室内一片静寂,每个人都没有迎视她的目光。
“如果能活下来,我皇兄能活多少年?”徽媞抬起头,微弱的声音响起。
“这要看他以后保养得好不好了,如果保养得当,活到古稀也不算奇事。”田柳儿怜悯地望着她,轻轻道,“不过另外一个人就不一定了,有可能立即死,即便活下来,也是疾病缠身。像公主这样底子弱的,不瞒您说,最多十年光景。”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尾声(一)
徽媞一时没有言语,垂下了头,接着又抬起,看向床上躺着的天启。张嫣无可奈何的背影映入她眼帘,她这才想起,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呢。
“你何必盯着她?”由检看着田柳儿,语气不悦,“我也可以。”
柳儿道:“说这些为时过早,谁的血跟陛下溶合得最快,就用谁的,不然换血的结果可要大打折扣。不是还有两位公主吗?”
徽媞点点头,无力开口:“五姐已经怀孕……”
“那不行。”柳儿决然摇头。
“六姐好事将近。”徽媞低低地说。
柳儿道:“那就看三位了。”
徽媞的直觉超乎一般人的强,没有发生而即将发生的事情,她通常都会嗅到苗头。好比田柳儿和李清和,两人未碰面前,她就预感到,柳儿会对李清和这种桀骜不驯的人生出强烈的征服意。而发生在她身上的大事情,上天都会给她强烈的心理暗示。
她知道,三兄妹中,一定是她和天启的血溶合得最快。
傍晚时分,她和田柳儿从乾清宫出来,漫步在空荡荡的平台上。不想走了,她抱住一个石柱趴到上面,遥望远方的天空,神情沉静。
田柳儿道:“明天空腹一天,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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