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破之堇年》第30章


想得累了,才朦胧的闭上眼睛,却睡得并不安稳,隐约觉得曹冲回来了,如往常一般,他在入睡前紧紧的握着自己手,感觉到那手上熟悉的温暖,步儿终于安然的沉沉睡去,在梦中,只觉得那只手如同一块正在燃烧的火炭。
天明之时,便从恶梦中惊醒,身侧空无一人,步儿掀起帐帘,许是听到声响,环夫人已经赶了过来,她双目通红,仿佛刚刚哭过,看到步儿,便挣扎出一丝勉强的笑,“适才丞相来过,又将冲儿带走了,许要三五日,丞相怕步儿孤单,已命二公子来陪伴数日。”
二公子?步儿洗漱过后,安静的坐在铜镜,看环夫人强打着精神为自己梳理长发,心中只是盘算着如何询问曹冲的去处,却听侍女在暖帘外轻道报曹丕前来请安。
看曹丕的衣着,步儿便知昨夜定然下了大雪,想到许昌城被厚厚的雪所淹没就觉得异样的厌恶,虽然居巢的冬日很冷,但冬天非常短暂,似乎只是眨眼之间,满城的桃花便尽数盛放,可是在许昌,冬日却悠长得仿佛望不到尽头一般。
“步儿,父相命我陪你数日,”曹丕坐在帘外,看着侍女们跟随在步儿身后,手中捧着金漆的小碗,当步儿在某个地方站定,她们便从碗中舀出燕窝送到她口中,“你想去什么地方?”
清晰的看见她飞快的摇头,“冲弟不在,我不想去。”
“那我陪你回家如何?”曹丕一边说,一边注视着侍女们如释重负的捧着碗退到一旁,“不过日落前,咱们得回到相府。”
“我要和冲弟一块儿回去,”步儿珍惜的用柔布擦拭着铜镜,光芒晃动间,她似乎从镜中看到了影像,不由镜子举到自己眼前,细看良久,镜中空无一物,镜面灰蒙蒙的,应该是幻像,嘟着嘴,“我不用你……。”
“每年冬至,许昌城中的巨贾们都会齐聚识古斋,相互鉴赏年来收集到了珍奇异物,”曹丕竭力的令自己的声音平静,“我听说今年最珍贵的,是一个名为凤凰临世的项圈,那是一件古物,相传是周朝的皇帝在路过歧山之时,听到凤凰的鸣叫,循声而去,发现了七颗不同颜色的宝石,后人用那七颗宝石镶嵌成一个项圈,端的是难得一见。”
果然,步儿抱着铜镜走到帘边,似乎在仔细倾听,曹丕微微一笑,“还有其他的一些珍奇的玩艺儿,一时也说不上来。”
“冲弟什么时候回来?”步儿嘟着嘴,看样子是极想去,却又想要曹冲相伴,“他回来的时候,凤凰还能看吗?”
“父相走的时候没有说,”曹丕满面的诚恳,“那个鉴赏会就这两天,过后商贾们便散了,所以说那些宝贝才等闲难得一见。”
犹豫半晌,虽不想和曹丕一块儿去,但心中对那个项圈着实的好奇,真不知是什么样的宝贝,七种颜色的宝石,一定非常漂亮,或者自己先去看,想办法将那个项圈买回来,这样待曹冲回来,便能一块儿观赏了。
返身走进暖阁,抽出钱袋走出帘外一曲曹丕好奇的盯着步儿手中小小的钱袋,“这是什么?”
“爹爹给我的,”步儿侧首看着曹丕,目光闪动,似乎在权衡将钱袋交给他是否妥当,“爹爹说住在丞相府,许得打赏下人,便给了我这些,我想把那个项圈买下来给冲弟看。”
拉开钱袋,是几片金叶子和一个金锭,打赏下人?出手可真真的大方,可是要买那个项圈并非易事,不要说这些金子,就是再多的金子许人家也不稀罕,心中只是转念如何敷衍过去,可是步儿却双目炯炯,“为何你一直不说话?是不是这些金子不够?”
早知道她和曹冲一般聪慧,今日总算领教了,曹丕咧嘴一笑,“要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首先,凤凰临世可不是一般的宝贝,可称得上是价值连,其次,目前持有凤凰临世的人,是夏贵妃的父亲,也就是当朝的国舅,虽然夏国舅没有什么权势,但是父相起势初期,他举鼎家之财相助,父相很感激他,所以夏贵妃才能在**中居次,这些年来,夏国舅对父相忠心耿耿,当日陛下书写血诏想要诛灭父相,是夏国舅首先将这个消息传给了父相,在万急之时,又举家相助,就冲这份情,父相都得给夏国舅三分薄面,所以这可是硬取,就能取得的。”
看她眨着眼睛,失望的转首凝视着车外,过了半晌,她才缓缓道:“冲弟一定有办法。”
冲弟?就算是父相,也没有办法,不忍说破,只是淡淡一笑,“咱们碰碰运气,说不定夏国舅看你着实喜欢,便让给咱们。”
“嗯,”步儿点了点头,突然绽开笑颜,“若他不愿,我还可以进宫去请陛下下旨令夏国舅卖给我,那些金子你要收好。”
小小的孩儿,便懂得利用权势为自己谋利,曹丕心下佩服,笑着拍了拍衣袖,“放心吧,金子都在这里,绝对丢不了。”
马车顿住,在车帘掀起的那一刻,步儿不由吃了一惊,面前的府邸竟然比丞相府还要气派,只是府门左右的祥兽石雕略小一些,“这便是夏国舅的别府。”
别府都这般的气派,想必正府会更加的金碧辉煌吧!步儿站在府门前,仰首看了看红漆大门上的铜钉,那般的光可鉴人,想必是刷了金粉,忍不住走到门边,想证实自己的猜想,一个穿朱红织锦棉袍的微须男子突然尖笑着,“好漂亮的小姑娘……。”
转过身,只觉得那男子满面的笑容说不出的污秽,不由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那男子邪笑着上前一步,俯下身,却被曹丕推到一旁,“你做什么?”
“丕公子,”那男子站定脚步,一见曹丕,便露出惊骇之色,“丕公子,我不是……。”
“滚,”曹丕怒形于色,“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那男子几乎是立刻便消失了,步儿从不知曹丕有这样的威仪,正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令人吃惊,夏府的下人已经迎了出来,看他衣着,想必在夏府也算有身份之人,他满面讨好的笑,“丕公子,国舅已经在识宝阁相候。”
说着,那人弯腰行礼,却看到步儿,一瞬间,目瞪口呆,随即后退一步,对步儿弯腰也行了一礼,赞叹道:“好漂亮的小姑娘,就是全许昌,不,全天下的女子加在一块儿,都不及小姑娘半分美貌,丕公子,是贵府的贵戚吗?”
这样的诃谀之词若放在旁人身上,许会觉得肉麻,可是见步儿笑面如花,显得极喜悦,曹丕便笑着受了,点了点头,“父相有事出城了,步儿本托环夫人照应,但父相怕她在府中闷了,便命我陪她出来散心,适逢国舅府中有此盛事,步儿又欢喜,我便陪她来了。”
虽然不甚明了曹丕为何这般滔滔不绝,但他似乎在暗示这个人,自己是极得曹操喜爱,连他都只能做自己的随从,果然,那男子面上露出肃然起敬的神情,眼神也不像适才那般将自己视为寻常的小姑娘。
殷勤的被迎进府门,那人与曹丕寒暄数句,便恭敬的告辞,看他飞一般的跑进长廊,步儿有些疑惑的仰首看了看曹丕,“你为何要夸大?”
“我可不是夸大,父相很喜欢你,”曹丕蹲下身,伸手帮步儿拉了拉大毛的斗蓬,“当日修筑暖玉轩时,父相本想自己居住,可是见你喜欢,便毫不犹豫的送给你,再者说,环夫人是父相最宠爱的姬妾,在府中的地位何其尊崇,父相却令她照顾你,在父相心里,已将你视为自己的孩儿……。”
“步儿是爹爹的步儿,”步儿似乎恼了,涨红了小脸,“才不是丞相的孩儿。”
这原是自己暗自猜度的,毕竟父相的心意难测,自己如此说,若步儿将之转述给父相,许被责怪,心下暗惊,只想如何才能抚平步儿的怒火。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四章 第七节 花飞莫遣随流水(七)
尴尬的笑着,“步儿何须发怒?在父相心中,你既然来日要嫁与冲弟为妻,那也算半个女儿,他加意的宠爱你,不过是为了讨冲弟喜欢,难道你觉得不是吗?”
看她侧首打量自己,曹丕只觉得异样的忐忑,小小的孩儿,那目光却锐利得似乎能够洞悉自己的一切,只觉过了良久,她才点了点头,“对,是我错怪你了。”
明明是认错,语气里却丝毫没有令人觉得她有半点儿错失,诚恳道:“是我的错,是我令步儿误会了。”
说完,她突然又转过身凝视着自己,那目光中说不出的诡异,甚至隐隐能够看到一丝轻蔑,有些不知所措,强压着不安,咧嘴笑道:“怎么了?”
“我一直不喜欢你,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步儿凝视着曹丕的眼眸,说话一字一顿,仿佛在强调这讨厌之情来自何处一般,“今日我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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